第393章 白石青缸，彩衣红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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盏茶之前，莲性寺后山之下。

马蹄声疾骤，踢踏声碎。

十余骑身着玄衣、腰悬墨刀的身影，沿着崎岖山路飞驰而来，碎石飞溅，尘土飞扬。

“驾——”

为首之人猛抽马鞭，胯下战马吃痛，嘶鸣一声，速度再增三分。

马身颠簸，他眉梢刀疤似活蛇狰狞，目光冷若寒星，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山脚，沙声沉喝：“前方下马！”

话音未落，他已率先勒紧缰绳。

“唏律律律——”

战马人立而起，发出刺耳的嘶鸣，前蹄在空中刨动几下，方才重重踏地。

周瑾翻身下马，长靴碾上碎石，“嘎嗒”声仅有一瞬。

其余玄衣卫紧随其后，纷纷下马，十二人落地无声，训练有素，唯有腰间墨刀碰撞，发出低沉的铮鸣。

“莲性寺制香坊……”

周瑾抬眼望去，只见一座汉白玉牌坊巍峨耸立，牌坊上雕刻着精美的莲花纹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按住腰间墨刀，目光从牌坊上落向山道入口，双眸微微眯起。

眼前山势低缓，地势平坦，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往半山腰。

山路两旁，竹影婆娑、溪水潺潺。随着山风灌下，混杂浓郁的香气阵阵袭人，略显甜腻。

“大人……”

一名身材矮小的玄衣卫快步上前，他背负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勾锁，声音低沉道：“雪枭已锁定目标，若无差池，那人便藏身于香坊之中。”

“藏身？”周瑾冷笑，却不解释，只扬手打出令语，沉声喝令，“陶庆，你留下指挥，分四路封锁下山路口。”

沉默十一人中，一面色沧桑仿佛老农的精壮汉子按刀而出，沉声应诺。

周瑾冷眼转眸，目光微沉看向陶庆。

陶庆意会，沉声肃然，立下军令：“属下戴罪之身，若再有差池，定当提首来见！”

周瑾轻声哼笑，旋即不再去管身后，径直上了山道，脚步一点便跃出丈远，转眼没入竹影之中。

………

申时三刻，山腰，竹林深处。

地势忽而往下，平坦开阔，其中佛殿高耸，禅院连片，青瓦白墙间，有一五层高塔似剑指天。

杨天行负手立于竹巅叶梢，将其下大片场景一收眼底，不由眸光微动。

他目力惊人，一眼看出这下方禅院僧房早已被拆改得不成模样。

西院中，制香原料堆积成山，石磨、研钵安放成林；东区大院宽广，竹架成排连齐，却是在晾晒着半制成的各色香品。

院中僧侣不见，净是各色劳工穿行，伴随烟气与浓香，俨然一副忙碌工坊模样。

“在那……”杨天行忽而唇角轻勾，目光锁定石塔之下空地，脚步轻轻一点，便跃至三丈远外另一株翠竹叶梢。

风声忽响，杨天行脚步连点，掠过竹影成片，不多时，便来到竹林边缘，居高临下，远远眺望那石塔下对峙双方数量悬殊的人马。

“这个周瑾，有些意思……”

杨天行负手踱步，缓缓行于山壁边缘，风中，已隐隐传来下方女子轻笑。

………

片刻前，石塔之下。

此处经房数间，四角方位大殿各一，皆无什么牌匾，只有浓郁香气溢散如烟。

西北方向大殿之前，看得出原本是举行课诵、仪式的广场，通体由汉白石砌筑，只是此刻却已缺角磨损。

齐人腰高的大缸色呈暗青，成片排布占满广场，封着盖也挡不住浓郁甜香，只留下中间通道，宽约一丈三尺。

那通道此刻正被成群打着钱字旗号的护卫挤满，人人腰刀出鞘，却是动作僵滞，纷纷愕然看向前方那玄袍墨刀的怪人脚下半截尸体。

“这……这位大人……”

钱修文额头见汗，面色苍白，对前方玄袍人拱手抱拳，“敢问大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周瑾按刀的手轻颤，没有理会钱修文，而是冷眼看向对面处于二十余名护卫之后的金发女子，紧紧拧眉：“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何人？”那异域女子笑眼微眯，拉出狭长弯弧，却不答，反对钱修文道，“钱公子，莫不如你来引荐一番，以免这位大人冤枉了好人？”

她说话是标准的大乾官话，隐带古韵，冷中带着娇媚，格外动听。

钱修文面色再白三分，那玄衣刀客已亮明北镇抚司的身份，更是刀也未拔，便斩杀他手下数名好手，如此他哪还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想快点离开。

“这位大人，此前的确是误会一场。”

钱修文恶狠狠看了眼前女子最后一眼，连声对周瑾解释，“这异域女人自称叫‘安娜’，是西洋来的商旅。”

见那异域女子暗金双眸忽冷三分，钱修文忙退到护卫身后，拱手道：“大人，此人心怀叵测，借万国商会的名义接近我钱家，称要在扬州建几座庙宇，看中了莲性寺制香坊……”

他话语一顿，见周瑾拧眉愈深，忙大声道：“大人！除此之外，我钱家和她，再无任何干系，还请明鉴！”

说话间钱家护卫齐齐后退，护着自家公子直退到无名佛殿屋檐之下，把那异域女子彻底让到周瑾面前。

“唉……”那女子忽而眸现哀色，浅浅一叹，“钱公子好生无情……”

“贵商会的待客之道……”她哀怨回过眸环视全场，话音凄苦，“莫非便是任由客人，被人，随意欺辱么？”

幽幽女声回响，她眼角红泪隐现辉光，空气中，似有水波轻动，无形异力悄然蔓延。

周瑾按刀的手一颤，想要拔刀，却发现自己已然失去力气，便连脚也似被定在原地。

“不对！这到底是什么……”他想起先前只身突袭失败时的恍惚感，一时心中惊醒，忙闭目凝神，试图保持清醒。

“我……？！”

那边钱修文更是目眩神迷，眸光渐渐茫然，忙摇了摇头，勉强清明。

众人眼前光影似墨融于水，扭曲变换，耳畔皆有“噼啪”声响起。

“这里？！”钱修文面色忽而狰狞，眸露骇然，尖声厉啸道，“快，快杀了他！杀了那个废物！不要让他过来！”

众护卫齐齐愕然，可齐齐眼前一花，再回神，眼前已是大变了模样——再无佛殿石塔，白石青缸，眼前已是街巷喧嚣，大红灯笼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