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母女连心，玉兰花落(1/1)

首发：~第429章 母女连心，玉兰花落

申时三刻，苏府大门缓缓启开。

“七郎，你此去万万当心……”

苏婉清站在门前，为杨天行整理衣襟，抚平褶痕后，又抬手解下腰间宫绦上的香囊。

“带上这支‘玉玲珑’，可以——”她张口凝咽，微微蹙眉，手犹豫往回缩。

“安心。”杨天行眸光微动，伸手接过那竹青锦料绣折枝广玉兰纹的香囊，温声笑问，“这算是你赠我的礼物，那要不要回礼？”

“你想得美。”苏婉清白了他一眼，哪不知道他又想找拙劣借口来送那支珠花，暗暗气恼之余，心头亦有暖意——

她方才本想说那香囊能避蚊驱虫，可念及七郎一身本事，似乎用不着这些小物件，是以进退两难，却不料杨天行立马察觉，并贴心化解。

“真不用回礼？”杨天行犹不放弃。

“你快些罢，”苏婉清懒得和他纠缠，轻轻推他，“再晚我回去爹爹又要生气……”

“慢些，慢些。”

杨天行哪敢用力，便顺着她双掌力道退出门槛。

“哼，便要让你摔了才好。”苏婉清抿唇轻笑，缓缓将他推出门外，反手将门半掩，偷眼问道，“你还站着做什么？”

杨天行看她嘴里连声赶人，却怎么也不肯先闭上门的别扭模样，心中倏忽闪过一个念头：眼前的她，还真是那般清冷如寒梅的性子么？

他脑中闪过旧时回忆中她那每每冷若冰霜的神情，人口相传中那位知书达理、清冷高洁的“棋仙子”形象，却发现那模糊的影子正和眼前的苏婉清逐渐剥离开来，化作一道泡影消散。

“我竟从未看清过她……”

杨天行唇角微微扬起，再看苏婉清，却发现她已将门关作一条缝隙，佯装撇过头。

“那枝珠花还是挑个好时节再送罢……”

杨天行心底一笑，转身行向堤边乌骓马。

“七郎……”苏婉清低声呢喃，心头莫名低落，便连关门似乎也没了力气。

“还要在这里站多久？”忽然有温柔的女声响起，在身后。

“娘亲？”苏婉清一惊，连忙背过身将门缝抵死，似想遮挡。

“好了，快些关上……”苏夫人看得直摇头，透过那门缝隐约还能瞧见杨天行背影。

“噢……”苏婉清不情不愿将门掩紧，回身抱紧娘亲手臂撒娇般使坏道，“娘~爹爹他今天当着七郎的面训我，你要给我出气……”

“他训你什么了？”

苏夫人闻言柳眉一凝，挪步间很是有些心疼问道，“那杨七郎怎么说话？他若敢——”

“七郎肯定帮我说话啦。”

苏婉清连忙打断，想到今日杨天行似乎总能在她和爹爹之间找到平衡点，不由掩唇轻笑，“爹爹他似乎开始中意七郎了呢……”

“不害臊，这是你该说的话？！”

苏夫人巧笑呵斥，旋即长声一叹，“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个古灵精怪的臭丫头，唉……”

“娘~女儿这不是像您么……”苏婉清贴近她蹭了蹭脸颊，忽而有些心疼道，“要不是娘亲您一直帮忙，爹爹当初也不会准许七郎进门。”

“你还好意思讲？！”苏夫人本还在心疼女儿，闻言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她驻足影壁前，压低嗓音连声指摘，“当初你爹给你口头定下那杨四郎，你不应就算了——”

“娘，快别说了。”苏婉清身子一颤，余光看着影壁侧缘，忙扯了扯娘亲衣袖。

“为什么不说？”

苏夫人根本不理，轻轻拂开她的手，耐心教育，“你说你，就那几次年节被你爹撵着登门上杨国公府拜会，怎偏生回来就说什么要嫁不如嫁七郎的胡话，那不是存心把你爹气——”

“咳咳。”苏定远听不下去了，自影壁侧缘走出，强作威严道，“夫人，怎去了这般久？”

“老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苏夫人面上威严一敛，双颊飞上红霞。

“哈哈，方才过来，方才过来……”

苏定远抚须一笑，故作不悦问苏婉清，“让你送个人怎生送这般久？莫不是又想抄书了？！”

“哪有，分明还不到一刻钟……”苏婉清小声辩驳，藏到母亲身后。

“一刻钟？！”苏定远真有些气了，冷笑道，“这话要让外人听了去，莫不是要道我苏定远什么时候搬进了万寿宫住？书房到正门也要走一刻钟？！”

“娘~”苏婉清有些不敢吱声，只悄悄呼唤。

“苏定远，你够了没？！”苏夫人忽而红了眼眶，把苏婉清护到怀里，想到她自杨国公府回来便抄书至今，暗地里更不知受了多少冷眼，不由怜惜垂下泪来。

“乖女，走，跟娘亲回萧家，到时候看谁敢让你抄什么《女诫》。”

她牵起苏婉清的手，冷冷看了一眼苏定远，转身便往门口折返，竟是说走便走。

“娘、娘亲，您不要哭了——呜，女儿错了……”

苏婉清怔了瞬，忙拿袖口去拭母亲眼角，她本是装装可怜，哪知道点燃了火药桶，见母亲梨花带雨，当下心也跟着疼，一路走一路掉起泪来。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苏定远足足怔了三个呼吸，眼看那母女二人都要走到门口，这才快步赶上。

“嗨——夫人、夫——人！”他拦身挡在道中，强压着心火气，按她肩头问道，“蘅君你这是做甚么？让外人瞧去成什么话？！”

“你还知道管我叫‘蘅君’？！”苏夫人撇开他的手。

“苏定远，”她拉过苏婉清，当着女儿的面质问他，“当初我违背父亲替你录《心镜十诫》的时候，你怎就不嫌我坏了规矩、失了礼义？你那时给婉婉定亲她不愿你便罚她，现在她愿了你还要罚她？哪有这般道理？！”

“那、那怎能混为一谈！”苏定远也有些上火，没好气训苏婉清道，“我与萧公那不过是学派理念之争，这丫头做了什么混账事你又——”

“够了！我不听——”萧蘅君不想再听他扯出什么明德七章、清风祖训，拉起苏婉清便道，“婉婉我们走。”

言罢她绕开苏定远径直走到门后，就这么拉开门拴。

嘎吱——嘭！

苏定远看着门开又合，带起风声，没了人影，一时立在原地，伴着头顶广玉兰花落如雨，竟有几分萧瑟。

“呵呵……”

足足半晌，他方才轻声一笑，抚须踱步往院中行去，只摇头喃喃道，“现在走了也好，走了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