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秋首霸齐桓公之业(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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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际，周室衰微，王纲解纽，诸侯纷起，各逞其能，竞逐霸业，天下遂入多事之秋。齐地东方，有公子小白，乃齐僖公之子，姜姓吕氏，后为桓公，其身世显赫，然其霸业之成，实赖于风云际会、雄才大略与用人之明也。

小白自幼，即显聪慧，性喜交游，志存高远。常与贤士大夫论政谈兵，心忧天下之变，欲有一番作为。其于齐国内部之政治纷争，亦有所察。彼时，齐僖公有公子诸儿、公子纠与小白等诸子。诸儿年长，性骄奢，公子纠则有管仲、召忽为辅，势力亦不容小觑。小白虽年少，然其举止有度，言谈不凡，渐得部分臣子之倾心，亦为他国诸侯所瞩目。尝有鲁国使者来访，见小白应对得体，器宇轩昂，归而语鲁君曰：“齐公子小白，非寻常之人，日后必成大器，恐对齐鲁之关系影响深远。”

及齐僖公薨，公子诸儿继位，是为齐襄公。襄公在位，荒淫无道，政令无常，致齐国内乱频生。公子纠惧祸及己身，乃奔鲁以避之，管仲、召忽从之。小白则在鲍叔牙之护持下，奔莒国。莒国者，虽为小国，然与齐接壤，且其君颇有远见，待小白甚厚，使小白于莒得以安身，且能继续结交贤能，关注齐国局势之变。

未几，齐襄公为公孙无知所弑，齐国大乱。公孙无知自立为君，然其德薄能鲜，未能服众，不久亦为人所杀。齐国君位空悬，公子纠与小白皆闻风而动，欲归国争位。公子纠在鲁君之支持下，遣管仲率兵阻截小白于途中。管仲设伏，待小白车驾至，弯弓搭箭，射中小白之带钩。小白佯装中箭身亡，倒于车中。管仲以为大功告成，遂回师报捷。公子纠闻之，以为君位已稳，遂缓行归国。殊不知小白乃诈死，其骗过管仲后，星夜兼程，疾驰归国。鲍叔牙已先于小白归齐，凭借其在齐国之威望与人脉，说动诸大夫迎立小白为君。小白遂得入临淄，即君位，是为齐桓公。

桓公既立，欲兴齐图霸，然深知非管仲不可成其大业。虽管仲曾射己，有一箭之仇，然桓公以国事为重，不计私怨。然于是否重用管仲一事，桓公内心实则经历了一番痛苦而激烈的挣扎。桓公独处密室，辗转反侧，思绪如潮。管仲之箭，犹刺于心，每念及此，那尖锐的疼痛便似在心底蔓延，令他冷汗浸湿了衾枕。然齐国之衰，历历在目，百姓困苦、政令混乱、诸侯虎视眈眈之景，如走马灯般在脑海浮现。若用管仲，恐招旧臣之怨，亦损己之威，毕竟管仲曾是敌对阵营之人，朝堂之上难免有诸多非议与暗中抵触；若弃之，齐国复兴无望，霸业难成，自己多年来的壮志雄心将付诸东流。在这漫长的黑夜里，桓公似在冰火两重狱中煎熬，时而因仇恨而握紧双拳，时而因对国家命运的忧虑而长吁短叹。直至晨曦破晓之际，一缕曙光透入窗棂，桓公仿若从迷障中惊醒，长舒一气，决意放下私仇，以国之大义为重。

鲍叔牙亦力荐管仲，言其贤能远胜己身，治国安邦，无人能及。桓公乃从鲍叔牙之议，遣人至鲁，欲迎管仲归齐。鲁君初不欲放管仲，然齐桓公以兵威慑之，且言若得管仲，齐国愿与鲁国修好。鲁君无奈，只得放管仲归齐。管仲归齐，桓公亲迎于郊，与之促膝长谈，三日三夜而不倦。桓公问以治国之道，管仲侃侃而谈，论及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诸方面，皆有高见。桓公大喜，拜管仲为相，委以国政，曰：“自今而后，国政皆决于仲父，寡人之股肱也。”管仲感激桓公之恩遇，遂倾心竭力，辅佐桓公，以图霸业。

管仲为相，首行改革之举，欲振齐国之根基。于内政方面，整顿吏治，破除门第之见，选贤任能，不论出身贵贱，唯才是举。往昔，齐国之官爵多为世袭，贵族子弟尸位素餐者众，而贤能之士不得其用。管仲乃颁令，广求贤才，令各乡邑推举有能者，经考核试用，合格者方授官职。有一寒士宁戚者，牧牛于野，然胸怀治国之略。闻齐国求贤，乃夜宿齐都东门外，击牛角而歌，其辞意深远，管仲闻之，奇其才，荐于桓公。桓公召见，宁戚论及农事、兵戎，皆有灼见。桓公欲授以大夫之职，然贵族大夫群起而攻之，言其出身卑贱，不堪重任。桓公怒曰：“吾方求贤以兴齐，岂因出身而弃贤才？”管仲亦严辞驳斥，力挺宁戚。宁戚感其恩，后于齐国与他国贸易争端中，巧施谋略，使齐国获利颇丰，声誉亦隆。

又改革户籍制度，以五家为轨，十轨为里，四里为连，十连为乡，层层相辖，使民各有所属，便于管理与组织生产。且劝课农桑，轻徭薄赋，兴修水利，开垦荒地，使齐国之农业生产得以迅速发展。往昔，齐国之赋税繁重，百姓苦不堪言，农桑之事常受荒废。管仲乃丈量土地，依土地之肥瘠，定赋税之轻重，使百姓负担合理。又组织民力，疏浚河道，修筑堤坝，引河水灌溉农田。于是齐国田野渐丰，仓廪充实，百姓安居乐业。

于军事上，管仲作内政而寄军令，将军事组织与行政组织相结合。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而战时则可迅速征召入伍，组成军队。且加强军事训练，提高士兵之战斗素质。齐国之军队，经管仲之改革训练，纪律严明，战斗力大增。昔时，齐国之兵，未经严格训练，作战时阵法混乱，士气低落。管仲乃制定严格之军事训练制度，令士兵日夜操练，习阵法，练武艺。又设奖惩之制，激励士兵奋勇杀敌。于是齐国之兵，闻战则喜，勇不可当。

经济方面，管仲重视商业发展，设轻重九府之制，通鱼盐之利，使齐国商业繁荣，货殖流通。齐国滨海，盐铁资源丰富。管仲乃令民煮盐冶铁，官府统一收购，再转卖于他国，获利颇丰。又于临淄等城邑设立市场，招徕各国商人，交易货物。为促进商业发展，管仲还统一度量衡，使交易公平公正。于是齐国之商业日益昌盛，财富汇聚，为其霸业奠定了雄厚之经济基础。

桓公与管仲，又谋“尊王攘夷”之大略。时周室虽衰，然其名尚存。桓公乃朝觐周天子，贡奉不绝，以示尊崇。周天子亦嘉其忠，赐胙肉于桓公，且命其为诸侯之长，得代天子征伐不臣。桓公遂以“尊王”之名，行霸业之实。

当是时，夷狄之患甚烈，屡犯中原诸国。桓公乃率诸侯之师，攘夷狄以卫华夏。北狄侵邢，桓公亲率齐军，会诸侯之师救邢。狄人兵强马壮，来势汹汹，邢国危在旦夕。桓公至邢，见狄人烧杀抢掠，邢国百姓流离失所，惨不忍睹，乃怒发冲冠，曰：“狄人无道，敢犯我华夏之邦，必击之！”遂挥军进击，齐军士气高昂，奋勇杀敌。诸侯之师亦协同作战，与狄人展开殊死搏斗。在战斗中，有一齐国士兵，见一狄人欲伤害邢国之孩童，奋不顾身，冲上前去，以己身挡之，虽身中数刀，仍死死抱住狄人不放，直至同伴赶来，将狄人诛杀。其英勇之举，传遍军中，众人皆受鼓舞，勇气倍增。经苦战，终将狄人击退，邢国得以保全。邢国百姓感桓公之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桓公又助邢国重建都城，使其百姓复归家园。

狄人又伐卫，卫懿公好鹤，荒废军政，卫师不敌狄人，懿公战死，卫国几亡。桓公闻之，遣公子无亏率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邑，助卫国遗民。且运粟帛以赈济卫民，使卫之社稷不坠。卫人皆颂桓公之仁，诸侯亦服其义。

南方楚国，日渐强大，亦有北侵之意。楚成王兴兵伐郑，郑求救于齐。桓公欲伐楚，先遣隰朋使晋，以利害说之，晋侯权衡再三，虽未出兵，然许以物资援助。又使宾须无赴鲁，鲁君本有犹豫，宾须无陈说楚之威胁，且言齐之诚意，鲁君遂应盟。楚国闻齐之动作，亦遣屈完使郑，欲离间郑与齐之关系，郑君摇摆不定。桓公乃再遣管仲亲往郑，晓以大义，且许以战后之利，郑君方坚定附齐。

桓公遂会诸侯之师伐楚。楚使屈完来盟，桓公陈诸侯之师于陉山，威临楚境。屈完见齐军阵容严整，甲士精锐，然不惧，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桓公使管仲对曰：“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北至于无棣。尔贡包茅不入，王祭不共，无以缩酒，寡人是征；昭王南征而不复，寡人是问。”屈完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桓公见楚不肯屈服，欲进兵。管仲谏曰：“楚地广袤，兵强将勇，未可轻敌。且我等以尊王攘夷为名，今楚既已认贡包茅之罪，不如与之盟，暂息兵戈。”桓公从之，遂与楚盟于召陵，楚不敢北犯，中原之南境得安。

桓公之霸业，以葵丘会盟为最盛。公元前 651 年，桓公大会诸侯于葵丘。鲁、宋、卫、郑、许、曹等国之君皆来会盟。周襄王使宰孔赐桓公文武胙、彤弓矢、大路，命无拜。桓公欲拜，管仲曰：“不可。”乃下拜受赐。桓公于会盟之上，振臂高呼：“今日会盟，诸侯咸集，乃为共尊王室，协和万邦。自今而后，当修明政治，友爱邻邦，勿相侵伐。有违此盟者，天下共诛之！”诸侯皆诺，齐声应和。然于此时，站在会盟台上之桓公，心境颇为复杂。既有成就霸业的自豪与喜悦，那是多年来心血与汗水的结晶，望着台下诸侯臣服之态，仿若看到自己的壮志已在这片土地上深深扎根。但心底却也泛起一丝别样涟漪，眼前盛景虽美，然诸侯之心，难测如渊。今日之盟，虽定一时之序，然明日风云变幻，又将何去何从？此念一闪而过，旋即被壮志豪情所掩，扬声宣告盟誓，声震四野。

然桓公晚年，渐失明智。管仲病重，桓公亲往探视，问曰：“仲父病矣，如不起，政将安出？”管仲曰：“臣愿君远易牙、竖刁、开方。此三人者，皆非善类，君若近之，必受其害。”桓公曰：“易牙烹其子以适寡人之口，是爱寡人胜于爱子，何可怀疑？”管仲曰：“人情莫爱其子，其子且忍杀之，何有于君？”桓公又曰：“竖刁自宫以事寡人，是忠寡人也。”管仲曰：“人之情莫不爱其身，其身且忍残之，何有于君？”桓公复曰：“开方弃其母，事寡人十五年，不归视其母，其母不爱，独爱寡人也。”管仲曰：“人之情莫不爱其母，其母且忍弃之，何有于君？”桓公虽口头上应诺，然心中不以为然。

及管仲卒，桓公逐此三人。然不久，桓公食不甘味，夜不能寐，遂复召三人还宫。三人还，遂专权用事，欺桓公老迈，闭塞宫禁，不许人入见桓公。桓公病，五子争立，各树党羽，互相攻伐。桓公卧于病榻，呼人不应，欲食不得，方悔不听管仲之言，然为时已晚。桓公乃叹曰：“嗟乎！圣人所见，岂不远哉？若死者有知我将何面目见仲父乎？”遂蒙衣袂而死。桓公死后，五子争位，齐国大乱，其霸业亦随之衰落，一代霸主，竟落得如此凄惨之下场，令人叹息。然桓公一生，其兴齐之改革，尊王攘夷之伟业，于春秋之历史，影响深远，为后世所铭记，亦为后世君主之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