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难产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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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回家再从家回到医院，这短短的四五个小时内，温悦经历了一连串堪称天塌地陷的“事故”，她以为自己意识会混沌不清，最好记不清任何东西才好，就像只待宰的羔羊，任由他们折腾。

可人体的潜能通常是无法想象的，温悦此时躺在产床上，不仅清楚地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还能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排个序。

她接过巡回护士递来的能量棒，面无血色地吃下一大口，边嚼边审视着站在她身旁，准备为她助产的阚慧丽。

巡回护士注意到她探究的眼神，毫不客气地用专业冷脸怼了回去，预见性地警告：

“别挑刺哈，你这个情况复杂，早产又因为受外界刺激直接进入了第二产程，现在胎儿卡在了产道里，只能找助产师协助你尽快顺产。杨医生擅长腹膜内剖腹产，对你这种情况作用不大，所以才紧急找来了我们医院最有经验的助产师阚医生。”

温悦应声看向阚慧丽，能量棒已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半。

阚慧丽很平静地解释：“年轻的时候在这儿工作，嫁进沈家后就办理了半退休。”

温悦此时竟还有心思聊天，她把最后一段能量棒塞进嘴中，有些可惜道：“你明明有很好的未来的……”

阚慧丽走到温悦劈开的腿前，弯下腰查看宫口开的情况，语气难得温柔：“你还太小，不明白有时候和未来相比，过去更重要。沈家的过去里有我此生挚爱，所以我宁愿放弃未来，去守护那份挚爱，不使她蒙尘，不使她褪色。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人这一辈子，能守住一件东西，就已经很难得了。”

温悦迷蒙着眸子，张了好半天的嘴终是没说话。

阚慧丽检查完宫口后又走回温悦身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好了，隐私听完了，你也该准备生了。”

“需要提醒你的是，因为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不能像其他产妇一样在生产过程中通过打无痛来减缓疼痛，因为你必须要感知到孩子在产道中的情况和动作，你和孩子必须一起用力，才能在最快的时间生出来。”

“然后我要警告你的是，如果你不配合我们，或者不积极生产，孩子随时可能因为在产道停留太久窒息而亡，这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难产。如果发生那样的状况，我们只能选择把因道剪开，或者把孩子在因道内肢解。在进行此项操作的过程中，你和孩子都不会打麻醉。”

温悦原本放松的心情越听越紧张，她死死攥住产床上的一次性床单，此时她多么希望也能像互联网上那些生产过程vlog中的女生一样，有自己的妈妈陪在身边。

担心，紧张，害怕，羞愧种种难捱的情绪交织在她心头……

沈知寒在产房内外站着，手骨关节还凝着黑血。

产房对面就是急救室，此时霖市顶尖医疗团队已在里面准备就绪。只要产房那边一出现意外情况，马上由他们接手。那位站在产房门口满身戾气的男人刚刚签署了术前知情知情书，他只要大人，必要情况下两个孩子都可以不用管，只要大人安全。嘶，可真是个痴情的男人。

沈知寒耳朵细细听着里面的状况，连心跳声都刻意控制着不要跳得太快、太“吵闹”。

可惜，里面根本没传出温悦的任何声音。沈知寒不知道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迄今为止，他的人生中还没有如此紧张无序过，他什么时候不是安排得妥当完美，万无一失？什么时候不是层层保险，步步为营？甚至对于温悦的生产，他都提前安排了香港的，美国的，上海的妇产科专家提前一个月来霖市第一中心医院备战，单凭一个杨妇友，他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那些专家的专机明天才能起飞，可温悦偏偏今晚就出了状况。

今晚真是太糟糕了，发生的种种都太糟糕了。

陈实！陈实！他在心里死死念着这个名字，这个人对他的人生所造就的一切，日后他都要讨回来，千倍万倍地讨回来！届时，他会万分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还有贺鹏程，那个老狐狸，竟然敢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从三年前把温悦的简历推荐给他的时候怕是就布好了这个局了吧。怎么他一把易锦笙调回来，这段录音就出现在了温悦面前。他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不相信堂堂一个自然资源部部长都能被人监听而不自知？！

好呀，一个个地玩他，把他当孙子耍，他还没吃过这种窝囊气。

等今天温悦脱离了危险，等他跟温悦解释清楚了，他势必要杀回去把那些利用他、背叛他的人通通抓出来，一个一个地整。不是上赶着自掘坟墓吗，好呀，他倒是愿意成全他们！乐意得很！

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是个女孩，通体青紫，护士几乎是从产房冲出来，将孩子交接给急救室前的巡回护士，一毫秒都不敢浪费。

“快！新生儿严重缺氧、呼吸困难、运动异常、反射异常……”

沈知寒越听越害怕，听到后面，他甚至不敢再看那襁褓中的孩子一眼，那是他和温悦的孩子，一个可怜的孩子……

他低下头，想要用手搓搓脸以保持清醒，可抚上脸颊时方意识到——他哭了。

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四道眼泪分别从脸中滑落，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产房内，温悦也哭了。

孩子是从她的身体里出来的，她又怎会不知道情况有多糟糕呢。纵使阚慧丽表现得多么镇静，多么习以为常，她也还是能从巡回护士慌张的神色和非常规的后续操作流程中猜测到，她的女儿状态很不好。

在这个产房内，她接受了前半生没有妈妈陪伴的事实，现在又要被迫接受后半生失去女儿的陪伴的现实。她既不是女儿，又不是妈妈，那她是什么呢？又有什么能承载她呢？

人在最无助、最愤恨的时刻往往下意识觉得世界有牛鬼蛇神的存在。

就好比现在，温悦无比痛恨那个叫老天爷的东西，要她死就痛痛快快地让她死，甭整这些虚的假的小动作。这一生没一件痛快事！给了她那点可怜的天赋，然后呢？孤儿，被霸凌，被排挤，被欺骗，被利用，她唯一的快乐就是自娱自乐！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神通广大，大公无私的老天爷的做派，那她还真就不服了！既然她自己都能凭借着那点可怜的平凡琐事安慰自己，让自己快乐起来，那还要老天爷作甚？索性全都毁灭，全都爆炸！她不需要自我欺骗，也过够了自我欺骗的日子！

心中正愤愤不平之际，阚慧丽镇静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可以就此放弃，自暴自弃，都可以。但你作为一个成年人，需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承担后果。”

她看向一旁的胎心监护仪，“你现在的宫腔压力小于90毫米汞柱，胎心率低于110次每分钟。”

“也就是说，如果你现在不赶快生，这个孩子也会缺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