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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四、等而围之 兵法破例
此时,斥候司马飞马来报:“赵庄将军南线受阻,无法攻克秦军壁垒。”
南部丹水防线,是蒙骜大军在十日之内赶修的营垒。这道营垒西与老马岭南部壁垒隔河相接,从丹水东岸向东北伸展数十里,恰恰搭在太行山西麓山岭上。虽然是紧急赶筑,也是深沟高垒器械齐备,丝毫不亚于西线老营垒。由于丹水阻隔,老马岭山火并未烧到丹东山地,赵庄大军猛攻轮番不休。蒙骜以稳健缜密见长,将器械兵力交互配置得天衣无缝,任赵庄大军轮番不休的猛攻,十五万大军的营垒岿然不动。
接到南路受阻消息,赵括心下一沉。如此攻法,眼看无望突破秦军壁垒,然不攻又当如何?赵括一时没了主意。思忖一番,赵括心中一亮,下令休战并后撤十里扎营,同时下令赵庄大军也向北后退十里扎营,大军重新聚拢。赵括的谋划是:明日若再不能攻陷老马岭,便原地扎营对峙,吸引秦军主力,而后派出五万轻骑东出滏口陉进河内,突袭秦军背后。
暮色时分,两军刚刚聚拢,炊烟堪堪升起,幕府外马蹄骤响,斥候营总领一马飞到,铁青着脸色急报:秦军一支铁骑插入石长城背后,切断了赵军与邯郸腹地通道。赵括尚未回过神来,又一骑飞到急报:秦军王陵率一支铁骑插入长平背后河谷,切断了长平大军与石长城营垒之间的连接。
突然一阵眩晕,赵括几乎踉跄倒地,却被身旁司马一把扶住。
回过神来,赵括强自镇静心神,又询问了一遍战报,之后一阵长长沉默。若不能尽速歼灭遮绝粮道的两支秦军,赵军将是大险之势——东面与赵国腹地隔绝,没有了后继粮草兵员之输送;石长城营垒与长平大军隔绝,长平大军立成无本之木。良久,赵括突然一跺脚:“秦军插入兵力单薄。立即前后夹击。全歼王陵、嬴豹两军,打通我军通道!”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在赵括大军与秦军营垒鏖战的四日四夜,两路秦军骑兵已经牢牢钉在了占领的营垒上,并重新依照秦军战法加固了营垒。此时,白起又秘密下令:蒙骜南路军抽调三万步卒兼程北上,归入王陵营垒;王龁西路军抽调一万步卒兼程东北,归入嬴豹营垒。白起严令王陵嬴豹两将:死守占领营垒,若被赵军攻克连通,提头来见。与此同时,白起下令总策应的桓龁部派出一万铁骑,专司护持向两路穿插大军输送粮草。
两路之中,以“遮绝赵军两垒”的王陵军压力最大。
王陵军要承受南路赵军与北面石长城营垒两面夹攻;只要南路赵军不能攻克王陵防线,石长城背后的嬴豹大军只是一面防卫,赵军东去本土腹地的通道也无法打通。赵军第一次猛攻空仓岭时,王陵已亲率先头五千铁骑,秘密插入了长平关背后的山麓河谷[3],连夜构筑壁垒。次日,两万铁骑主力抵达,王陵下令战马隐蔽山谷,一万铁骑警戒不测之敌,一万骑士改作步卒构筑壁垒。两日之后的深夜,三万步卒援军开到,立即全部进入壁垒并继续扩大加固,全部骑兵则隐蔽山谷林木之中待命。
赵庄八万大军从南路扑来时,石长城营垒的赵军也出动五万步军从北面压来。秦军三万步军据守壕沟营垒,倚仗诸般大型器械两面防守,堪堪一个时辰已是险情百出。正当此时,王陵的山谷铁骑从营垒南北同时杀出,猛攻两支赵军侧后。南北赵军同时受到两面夹击,阵形顿时大乱。北路赵军较弱,又没有骑兵掩护,被王陵一万铁骑驰突冲杀得根本无法再攻,丢下万余具尸体仓促退回了。南路赵军是步骑混编的主力大军,人怀死战之志,骑兵迎击王陵铁骑,步军死力猛攻。纵是王陵北路骑兵加入战阵,也眼看要支撑不住。
千钧一发之时,蒙骜的主力大军开出营垒,在赵括大军背后发动了猛攻。与此同时,王龁主力大军也出动骑兵五万,飞驰突袭赵庄大军。长平南北四面混战,杀声震天。苦苦撑持两个时辰,赵庄大军终于溃败南撤了。
秋日残阳吻上了山原,第一次全军大混战终于暂时歇息。
谷地中累累尸体黑红交织,遍野焦木冒着青烟,壁垒黑旗大部分变成了破絮,在暮色秋风中缓缓飘动着。兵士们在血迹烟尘中忙着清理壁垒,伤兵满荡荡倚着壁垒等待军医包扎。王陵头上缠着白布,额前渗着血渍,大步在壁垒间连声大喊发令:“造伙营,要咥饭!快!”一个辎重营军吏从忙乱的人群中蹿出,灰土满面一头大汗,匆忙回复道:“禀报将军:将士随身军食已经咥光。粮道运来的只有整车整车的生面团,做熟到口,要等一个时辰。”王陵怒声大喝:“一个时辰,饿死弟兄们哪!早做甚了!”军吏拭泪唏嘘:“造伙营五百兄弟,全数加入激战,死了两百多人……”王陵顿时默然,思忖片刻突然问:“大面团都运上来了?”
“面团尽有。干肉也还有一些。”
“鸟!不早说。”王陵大手一挥,“有办法。伤兵每人一块干肉,现咥。全活兵人各一大块面团子,自己动手。”
“自己动手?”军吏大是惶惑,“没有忒多锅也。”
“鸟!要锅作甚?急有急法,铁盔架火,自己烤制。”
军吏恍然大悟,跳脚一声大喊:“弟兄们,领面团子了。架火!”
河谷篝火之下,兵士们哗然欢呼,比有现成军食还兴奋。一时间面车一辆辆从夹道士兵们中间驶过,一把把短剑在喧闹声中纷纷伸出,人人都抱着一大块生面团子嬉闹着去了。王陵站在土丘上一声大喊:“不出壁垒,架火烤面。”
八月初旬的瘦月下,兵士们支起了一个又一个火架。火架上倒吊着兵士们的精铁头盔,一堆堆篝火如同一条横贯谷地的火的河流。王陵也在篝火边支起了一个架子,将面团子拍得又厚又圆,啪地丢进头盔,高声大笑着:“鸟!就这样。还怕咥不上?”兵土们对这新奇的造饭方式大是刺激,整个营垒一片嗷嗷笑叫。片刻之后,一个兵士用短剑将面团从铁盔中插起一看,一面焦黑,兴奋大喊起来:“哎!煳了,有香味了!”又一个士兵笑叫着将面团子从盔中倒出,尖声叫喊着:“呀!头盔一样,弟兄们看了!”将焦黑似黄的面饼盔往头上一扣,顿时烫得双脚跳起,饼盔飞向空中。旁边一兵士笑着叫着用短剑向落下的饼盔一挥,饼盔顿时成两片分开冒着腾腾热气落下。两人各抢一块,张嘴一口大咥。
“烫!”
“香!”
营垒中一片哄然大笑。火光中,士兵们纷纷从铁盔中将分明还是半生的焦黑带黄的面团子倒出,喊着笑着大咥起来。有人一声大喊:“这物事怪也,总该有个名字了。”炊营军吏笑道:“王将军法子,王将军取名字。”“对!将军起名字。”兵士们一片喊声。王陵正捧着一块焦黄面团子边咥边端详,晃悠着手中一个大坑的焦黄面团子高声笑道:“以盔为锅,似锅似盔。我看,就叫锅盔!”
“锅盔!”“妙!”“彩!”“粗面锅盔!”“正是锅盔!”营垒中纷纷叫嚷。
炊营军吏笑喊:“我来唱几句歌。对了,就叫锅盔歌。”
“好!锅盔歌!”乱纷纷士兵们立即聚拢,有人敲打着战地水瓮,有人敲打着瓦罐瓦片,更多的人则可劲拍打着大腿,先一齐吼唱起秦风歌谣的粗犷旋律。有人一声大喊:“只可惜没有秦筝!唱了。”炊营军吏冲出圈子,舞着手中锅盔唱了起来:
锅盔锅盔 麦面锅盔
铁盔硬面 焦黄香脆
烟熏火燎 又厚又黑
千古战饭 大秦锅盔
秋风掠过河谷山塬,篝火伴着萧萧马鸣。“千古战饭,大秦锅盔”的激越和声响彻了整个营垒,弥漫了长平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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