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五十四章 施法
姥姥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捧着五个青花瓷碗。她示意我别说话,开始安排今晚的事。碗里装着不同颜色的豆子——白芸豆、绿豆、黄豆、红豆,还有一种染成蓝色的豆子。每个碗底都写着奇怪的弯弯曲曲的文字,像是某种古老的符号。
“姥姥,碗底写的是什么啊?”我忍不住问道,手指轻轻描摹着那些神秘的纹路。
“梵文,灵纹。”姥姥一边回答,一边按某种规律将碗摆在韩叔叔周围,“每个方位都有讲究,不能摆错。”
她的动作很慢,却异常谨慎,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摆好后,她从柜子里取出一盒檀香,转向我说:“时儿,这香你和小陆负责,今晚八点整,每个碗要点三炷香,一定要准时,记住了吗?”
我瞥了陆轩一眼,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韩叔叔,我只好点头:“知道了。”
“妈”李秋山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小七还要留在这儿吗?”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姥姥摇头:“不用,你带他回后屋去,晚上给我老实待着别乱跑。”
李秋山如释重负,连忙拉着不情愿的小七离开。小七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不解和担心。
姥姥转向韩叔叔,声音放得很轻:“八门金符记住了吗?”
“记住了。”韩叔叔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虎昕,都嚧音,泮,萨婆诃。”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得像是“虎信”、“度卢音”之类的音节。这些陌生的词语在屋子里回荡,带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姥姥开始详细解释着念咒时要想象的场景:“要想象满月当空,五方佛在月轮中显现。东方不动佛,南方宝生佛,西方阿弥陀佛,北方不空成就佛,中央大日如来佛”
韩叔叔认真听着,不时点头。他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简单的动作都让他很吃力。
一旁的程叔突然插嘴:“焦大姨,这么复杂啊?要是信基督教,拿本圣经不就完了?”
“程晖!”二舅赶紧制止他,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姥姥脸色一沉,目光如刀般扫向程叔:“佛道相通,但你见过谁念圣经做道法的?各教有各教的规矩,岂能随意混用?”
程叔被说得面红耳赤,连忙道歉。二舅低声给他解释各教区别,我听得云里雾里,只大概明白是因为信仰冲突的问题。
“时儿。”姥姥叫我过去,神色严肃,“记住,今晚八点上香后,你得乖乖地跟陆哥留在屋子里,在姥姥进来之前,不许开门出去。”
我撇了撇嘴:“凭啥我非得跟他扯上关系??”目光不自觉地瞟向陆轩。
“毕竟叔叔现在需要你全方位地照看和保护。”姥姥语气郑重,“今晚咱们可是要来个五佛镇邪,,只要不出门,就成功一半了。”
我挺起胸膛:“我肯定会把叔叔照顾得妥妥的。”虽然心里还有些害怕,但看着韩叔叔苍白的脸色,我知道自己必须坚强。
姥姥满意地点头,随后带着二舅和程叔去准备其他事情了。屋子里只剩下我、陆轩和韩叔叔。
我站在窗边,目光落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上。姥姥正指挥着众人准备今晚的法事,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抓鸡、点蜡、备香,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把香炉擦干净,别留下灰。”姥姥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注意到,今天的祭台上多了一个青玉盏,空空如也,上面轻轻盖着一张四方红纸。
“承志,把那只公鸡抓来。”姥姥朝二舅招手。
二舅应声而动,很快抓来一只通体漆黑的大公鸡。那公鸡不停挣扎,发出刺耳的叫声,仿佛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
“别让它叫!”姥姥皱眉,“惊了阴气不好。”
二舅连忙捂住鸡嘴,但那只公鸡依然在他怀里拼命扑腾。我看见姥姥的脸色越发凝重,她快步走过去,在鸡冠上轻轻一点,公鸡立刻安静下来。
姥姥站在神台前洗手。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酝酿什么。
“绳子!”姥姥突然喊道。
二舅和程叔立刻行动起来,各自扛着一条粗麻绳过来。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要把绳子系在姥姥腰上。两人分别退到姥姥左右两侧的墙角,手中的绳子松松垮垮地拖在地上。
“妈,结实了!”二舅用力拽了拽绳子。
“焦大姨,结实了!”程叔也跟着喊。
姥姥转身叮嘱:“待会我越升越高,你们就要越使劲拽。气太大我怕控制不住。”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依然坚定。
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阵势活像是在玩弹弓,姥姥就是那颗即将腾空的石子。不对,应该说姥姥是要被他们拽住的风筝才对。
屋里韩叔叔还是披着那件乌狗皮坐在炕上。那股腥臭味比之前更浓了,呛得我直想打喷嚏。
“小时儿,害怕了?”韩叔叔温和地问,脸上带着关切的神色。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陆轩就冷冷开口:“有什么好怕的,鬼不过是人想象出来的。”
我心里一阵火起:“我姥姥是在救人!她都吐血了!”想到姥姥刚才咳嗽时嘴角的血迹,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呵,所以我才觉得可笑,居然要在这充当什么金童玉女。”陆轩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那你开门啊!”我梗着脖子顶回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鬼来勾魂!”
就在这时,一只蟑螂不偏不倚,啪嗒一声掉在他头上。看着这位刚才还趾高气昂的家伙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我看你是对小可爱有意见啊?”
我眼疾手快地捏起那只晕头转向的蟑螂,故意在他面前晃悠:“瞧瞧,这蟑螂可真大,都快有你手指头那么长了”
“拿开!”陆轩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玩意儿简直辣眼睛!”
“哦?”我眼睛一亮,发现了他的软肋,“要不要摸摸它的小脚丫?还在动呢”
谁知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捏碎了蟑螂。看着从指缝流出的液体,我也傻了:“你、你这也太”
“记住,”他死死盯着我,眼神冰冷得可怕,“没有什么能成为我的软肋。”
钟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屋内凝固的气氛。姥姥的声音随即传来:“青岭焦凤仙悉知柳二太爷仁厚慈善”
我透过窗户望向院子,只见姥姥身着红衣,手持铜铃,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肃穆。她的声音虽然不大,却仿佛能穿透夜色,直达幽冥。
二舅和程叔紧握着绳子,神情严肃。院子里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那个青玉盏依然静静地摆在神台上,红纸在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