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章 走为上策
众人赶忙向后门鱼贯而出,就在这时,履鞮的吼叫声从背后传来:
“重耳公子,主公有令,速来接令!”
后门外已套好马匹的轩车、饰车,已全部发轫,拔去了阻挡车子前进的横木。魏武子率先跳上重耳的驷车,拉紧缰绳,等候重耳。狐偃、先轸、赵衰、胥臣、介子推、壶叔、颠颉……等人,纷纷跟在重耳后面飞奔而出。狐毛四处找不到竖头须,只好先上了车。
履冲进正厅,见厅里无人,立刻命令宫中甲士往各个后门搜索。立刻有士卒高喊:“重耳公子在此!”履鞮闻声赶至,见重耳正从南门跑了出去。履鞮拔腿追赶,眼看即将追上,便高喊道:“重耳,看你往哪里逃主公命我来杀你,你还不停下来受死!”重耳的一名家臣上来挡住了履鞮的去路。履鞮气急败坏,一剑刺去,家臣立刻倒下。履鞮又抬脚追赶,负伤的家臣却紧紧抱住他的脚不放。履鞮大怒,又一剑挥去,直刺家臣左胸,家臣登时气绝身亡。
履醍带着十名甲士,继续追杀重耳。
重耳已跑得嘴唇发白,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但因不愿违背君命,所以没有拔剑反抗。他唯一能的做的只有逃,虽然“逃”也是违抗君命,但是他不得不逃。
重耳终于跑近驷车,魏武子见状,急喊:“公子,快上来,快啊!”
重耳手搭上车子横木,正要踏上驷车时,履鞮提剑追到,他一剑挥向重耳搭在车门上的手。说时迟,那时快,重耳奋力一跃,搭在门上的手及时抽回,整个人滚进车子里。
魏武子见重耳上了车,猛力甩动缰绳,四匹纯黄色的骏马飞速奔跑,刹那间冲出丈把远。
重耳从车子上爬起来,回想刚才真是有惊无险,低头一看,锦袍的衣袖已被履砍去了一截。
魏武子奋力甩着缰绳,转眼间,驷车已在十丈之外。履鞮只得急命甲士们,向重耳的驷车射箭。魏武子一手驾车,一手举着大戟,挡落从后面飞来的箭矢。
等到数十辆轩车、饰车,风驰电掣般驰远了,覆鞮才回头拾起重耳被斩落的衣袖。履鞮握着半截衣袖,跺脚道:
“唉!就差那么一寸,不然即使杀不成重耳,也可以断其手臂,向主公交差。”
“如果重耳被砍断手臂,势必会从车门口摔下来。”一个甲士说道:
“那咱就一刀将他杀了,我履醍就立了一功。”
履望着驷车越驰越远,无可奈何,只好回去向晋献公复命。
2
重耳一行如脱兔般向南方急驰,他们选好一条几乎笔直的路线,从蒲城正南方,直奔向柏谷(河南灵宝县境)。中间穿过火焰山的薜关、稷山,从名叫“禹门渡”(山西河津)的地方渡过了黄河,来到了柏谷。这里距离蒲城有好几百里了。
重耳下了车,这里是丘陵地,二天多的日程,他们翻越火焰山,还渡过波涛汹涌的黄河。寒风吹着他被砍去半边袖子的衣衫,使他颇感狼狈。
春秋时代,人们在寒冬时节,内着毛裘,外覆以缯衣(音增衣)或锦衣。
狐偃见重耳望着半边衣袖发呆,便脱下自己的锦衣,让重耳穿上。
重耳在惊魂甫定后,才发现掌管钱财的竖头须没有逃出来,心中十分懊恼,今后这一大队人马的生活费用将从何筹措
介子推找到了一家农户的庄院,大队人马到庄院内休息。庄院主人热情地招待他们。一行人吃过饭后,才稍稍觉得暖和了些。
重耳和随臣们脱下了鞋子,穿着皮袜走进室内,在茵席上坐下。
重耳又琢磨“走为上”计谋。关键在一个“走”字。所谓善走者,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全师而退,而敌人尚懵然不知。重耳心想:茫茫天涯,路在何方?善走,又能走向哪里?必须找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国家,可以帮助他回国的国家。东边是齐国,天下最大的诸侯国。齐侯姜小白,是中原的霸主;西边是秦国,位于晋国边上,距离晋国很近,而且申生的妹妹伯姬刚刚嫁给秦穆公还不到一年,伯姬对重耳很有手足之情;南方的强国是芈(音米)姓的楚国,土地辽阔,可以前往投靠。
连续奔逃了一天一夜,大家都累了,当车子一停,大家便都坐着或躺下来休息。
狐射姑是狐偃的儿子,虽然年龄比重耳大一点,却未若重耳少年老成。此时,重耳问狐射姑:
“从昨天到今天,整整一天一夜不停地逃,你觉得去哪里好呢?”
狐射姑想了一下,答道:
“既然要去,就要去大一点的国家,能帮助公子回国的必然是大国,因为他们武力强大。”
重耳觉得有理,便说:
“那就要去齐国或楚国了,重耳来占卜一下吉凶,再决定究竟去哪个国家。”
重耳又拿出了占卜用的草。
狐偃见重耳要用占卜来决定去哪一个国家,阻止道:
“公子,臣下认为不用占卜了。齐、楚二国,路途都极为遥远。从柏谷去齐国,中间隔着郑、蔡、陈、曹、宋、鲁等国家;到楚国的路途也很遥远,得过崤山,渡汉水、再翻越武当山,渡过荆江,才能到达郢都(湖北江陵县境),中间要经过申、密、夔等几个小国。齐、楚二国声威壮大,咱们在困厄之中去投奔,不会受到尊重,而且这么远的路很难走得到!”
狐偃说得很有道理,狐毛、胥臣、魏武子、颠颉等大夫,都点头赞同。
重耳收起占卜用的草,神色凝重地问:
“舅犯,既然齐、楚这两个大国不能去,那要去哪个国家才好呢?\\\"
这可是重大的决策,投奔的国家选错了,就可能导致全局的失败。狐偃见重耳采纳了他的意见,放弃去齐、楚大国的打算,甚为欣喜,便接着说:
“臣下思考再三,觉得还是去翟国为妥。”“翟匡?”
“是的,”狐偃分析说:“这个国家比较落后,还没有像中原那么开化,且与邻国结怨甚深。从这里去翟国投奔,不仅容易被接纳,而且也比较近。”
重耳相当佩服狐偃的看法,欣然道:
“好!翟国国风闭塞,与晋国互不往来,是很好的隐蔽之所。这正符合走为上计的要求——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全师而退,敌人尚懵然不知。”
“正是如此,所以臣下选择翟国为躲藏之地。”
“至于翟国和邻国结怨…”重耳沉吟道:“互相结怨就不会互通往来,这样最好不过了。”
“公子,”狐偃又说:“躲在翟国还有一个好处,翟国距离晋国很近,晋国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可以很快地知道,以随时观察晋国时局的变化;此外,翟国处在各诸侯国的中心地带,咱们也可藉此监视诸侯各国。如此一来,知己知彼,则运筹大事,没有不成功的!”
狐偃对走为上计的整个走法,做了精辟的分析,重耳和众臣都极为佩服。赵衰、胥臣、先轸、魏武子、介子推、狐射姑,都异口同声,赞成前往翟国。
前往翟国也是一个惊险万分的行动。因为从柏谷到翟国,是往绛都的方向走;弄不好,被骊姬、东关五的走卒们发觉,就逃不了了。诸位大夫们经过仔细筹算,最后决定从茅津渡渡过黄河,通过东山、皋落这些历经战乱地方的路线。
经过几天的路程,一行人终于抵达了翟国。
3
另一方面,晋献公也派出贾华去杀夷吾。
夷吾是晋献公与重耳母亲的妹妹所生,年已十六。他长得一副长脸,三角眼,眉毛下吊,唇小嘴尖,小眼睛总是飘忽不定。他的性格与重耳截然不同,他喜欢讲假话,走旁门左道,随时等待晋国大乱,好趁机坐拥君位。
夷吾的党羽不多,主要有这么几个:公子师郄芮,以及大夫吕省、郄称、蒲城午等人。
申生死了之后,太子的位置暂时还空着,虽然奚齐立为太子的形势已渐趋明显,但郄芮、吕省也拉了一帮人,在窥测方向,以便有朝一日把夷吾推上国君宝座。这种你争我夺的局面,晋国臣民都已洞若观火了。
郄芮,四方脸,鼻塌嘴阔,一双鼓凸的肿泡眼,有点吓人。但他常常微笑,使得这张脸还不至于太可憎。他在教导夷吾的时候,更是轻声细语,有时近乎于耳语了,因为,他正极力塑造一位嗣君。他教导夷吾谋取君王之术,这一类心术只能于密室谋划。至于夷吾也是压低声音说话,一副高深莫测之貌,甚至连普通的生活用语,也表现出一副极神秘的样子。夷吾年纪虽轻,却是一个鬼头鬼脑,满怀心计的大人了。
申生毒肉事件发生的时候,人在绛都的夷吾闻讯,大吃一惊,他了解申生为人孝顺,料想是骊姬陷害了申生。夷吾心生恐惧,立刻逃回屈城。不久,申生被逼自杀,他更感到骊姬的残忍,君父的无情。后来,又听说君父派履鞮追杀重耳,幸好重耳已成功地逃到了翟国。
夷吾躺在床上反复想着,他想了很多,也看出危乱中存在着机会。骊姬的倒行逆施,已激起朝中众公卿与大夫们的愤怒,只是众人皆畏惧晋献公的残暴,没人敢说话,连那些平日勇于进谏的大夫,现在也噤若寒蝉。虽然如此,他们心里仍盼望着有朝一日,能替申生报仇雪恨。看来,一场动乱势必在所难免;夷吾又想,在这场动乱中能攫取政权、登上君位的,不是重耳就是他了。虽然自己比重耳小了
一岁,但在危乱之中,还顾什么“立君以长”的顺序
夷吾总觉得心神不宁,他知道骊姬不会放过重耳,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也派人来杀他了。
果然不出夷吾所料,在重耳逃亡一年之后,晋献公听了骊姬的话,派了右行大夫贾华带兵来到屈城,要诛杀夷吾。当贾华的兵马快到屈城时,芮跟夷吾说:
“主公派贾华带兵来杀公子了,臣下建议公子赶快逃走吧!”夷吾并不想走,他眯着眼睛说:
“屈城的兵力尚足以击退贾华,贾华本是吾兄申生的部将,他不会真的要来杀夷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