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一脚断后(1/1)

首发：~第88章 一脚断后

骊山镇原是个不起眼的小村，村民多以狩猎为生。自从皇上在骊山建了行宫，皇亲贵胄们纷纷效仿修筑别院，这小村才慢慢兴盛，渐成一座小镇。

小镇地狭人稀，却不乏热闹之处，尤以西街口为最。两条主街在此交汇，四五家酒肆、三两间茶肆林立，街首街尾各有一布肆与成衣铺。每逢秋冬，皇上来骊山秋狩或避寒，戏班与卖艺班子便纷至沓来，添几分喧嚣。

其中，常年最热闹的当属西街口首座酒肆“悦来客栈”。老板人称“快嘴张”，早年走江湖说书，后看中骊山风水，定居于此。每逢陛下秋狩，他便搭台开讲。陛下随从众多，贵胄臣僚的下人也甚众，轮到休沐，常来镇上消遣，多被悦来客栈吸引。

青谣与凌霜乘马车而来，在王府与公主府护卫簇拥下，抵达西街口的悦来客栈。掀开车帘，酒肆门旁红纸书目赫然入目，上书：“王妃赈粮赴关外，铁军万里不忧粮。”

青谣戴上帽帷，凌霜也从车壁取下帽帷扣上，两人先后下车，在丫鬟侍卫拥护下步入楼内。

此刻，酒肆内已坐满大半，饮酒听书者熙熙攘攘。

厅中一方高尺余、半丈宽的小台耸立，台上置花梨木案，快嘴张站于案后。他整衣冠，啜一口香茶，清嗓后“啪”地拍下惊堂木，正欲开讲。

正对台子的最佳位置，已被一华服中年妇人占据，她携两丫鬟两小厮同行。青谣认得她，乃大伯姜靖嫡女、嫁礼部侍郎为继室的姐姐姜琦。姜琦嗜书，今特意赶来听讲。

青谣与凌霜一行人声势浩大入内，引人侧目。姜琦瞧见她，笑意盈盈招手：“青谣！过来与姐姐同坐，这位置绝佳，听得真切。”

青谣对姜琦素有好感，见她真心邀约，便欣然应允。

青谣携凌霜与一众下人，浩荡行至姜琦席前，刚落座，便闻快嘴张中气十足一声喊：“诸位客官！”

厅内喧嚣瞬息静寂，众人屏息听他开讲：“上回书说到，大梁秦王殿下，也就是当今太上皇，受命前往岭北收复失地……”

快嘴张眉飞色舞，唾沫四溅，讲起遥远的大梁国太上皇与太后的往事。这故事自上月开讲，十余日已聚拢不少听众。大梁国神秘富饶，国强民安，灾年拨银建房，童子免费入学，孤寡残弱由国养，设数百赡养堂收留无依之人，令人神往。

凌霜初坐下时好奇四顾，不久便被故事吸引。她从未出过京城，此番听闻异国奇闻，眼界大开，兴致盎然。

“秦王妃筹军粮，解秦王燃眉之急，三军上下敬服不已。她见将士多日食糠咽菜，心有不忍，欲改善伙食——”快嘴张讲到此处，故作玄虚顿住，精光四射的目光扫过众人，似待回应。

“诸位看官，你道十万大军一顿伙食需多少肉菜？”

凌霜一听，立时扳指计算，皱眉片刻，忽大喊：“一万斤！”

她尖声突兀，引来哄笑一片。凌霜吐舌，讪讪低头。青谣忍俊不禁，暗想这凌霜虽与安恬同为县主，却比安恬多了几分真性情，可爱生动。

“啪——”

惊堂木再响，快嘴张嗓音高昂：“这位姑娘说得准！秦王妃一日之内，在大梁与岭北交界小县，生购四百余头猪、数车青菜，让将士饱餐一顿……”

他声情并茂，渐入佳境，众人沉浸其中。不觉间，书讲罢，凌霜仍意犹未尽。

“这快嘴张讲得比我府中女先生强多了！王妃姐姐，明日咱们再来听，好不好？”

青谣摇头：“不行，我还得练马球。太后下旨后天比赛，我若技艺不精，会拖累队友。”

“怕什么？吃完饭我教你！马球简单得很，一会儿就学会。”凌霜拍胸脯，大包大揽。

听书之人渐散，已近饭时。姜琦因家中琐事先行告退，凌霜在二楼要了间包房，拉青谣同往用餐。

二人边吃边聊，谈兴正浓。凌霜仍沉浸在快嘴张的故事中，摇头叹道：“唉！秦王与秦王妃的感情真叫人艳羡，若我也能有那般福气就好了！”

青谣轻笑：“羡慕别人作甚？我听说惠昭公主与驸马也是一夫一妻，你眼皮底下就有这恩爱榜样，何必舍近求远？”

“切！”凌霜撇嘴，不屑道，“那是大越律法，驸马不得纳妾罢了。不然，我爹才不会只有我娘一个！听说种田汉子年景好，多收几斗麦子都想着讨个小妾享用。像秦王那般位高权重又痴情的男子，这世上可不多见！”

青谣打趣道：“虽不多，却未必没有。说不定县主将来就遇得上一个！”

凌霜闻言，放下手中猪蹄，双眼晶亮，认真道：“这样的男人我当然想遇，可惜爹娘非要我嫁给那蛮牛！哼，还好我今儿把他打残了，不然这两日就该下聘了！”

“什么？打……残了？”

青谣瞪大眼，满脸不可置信，“县主，你胆子也太肥了吧！叶公子可是叶大将军独子，你姨母的宝贝疙瘩，你怎能把他打残？”

她从未见过有人把人打废了还能若无其事地坐这听书吃饭，这丫头简直没心没肺！

见青谣紧张，凌霜“嘿嘿”一笑，眨眼低声道：“其实也不是真残，就是踹了一脚，踹在……那儿，估计以后当不了爹了。”

说完，她捂嘴笑得肩抖不止。

青谣听罢，额头似刷下黑线，默默为那狂傲的二世祖点上一排蜡烛。可怜叶卫锋，那地方废了，还算男人吗？不如废胳膊腿来得痛快！叶大将军与嘉宁公主也惨，就这根独苗，捧如眼珠，好容易养到婚龄，眼看要开枝散叶，却被外甥女一脚断送……

虽觉惋惜，青谣不便插手他人家事。她陪着干笑几声，低头继续吃饭，只想快些吃完离开。这凌霜胆大包天，无所顾忌，她还是离远些好，免得被她闯祸连累。

青谣正暗自盘算，门忽被猛撞开。一青衫短褐的家丁闯入，险与守门的秋菊相撞。他顾不得礼数，推开青梅与凌霜身旁的丫鬟，扑通跪地，急声道：“县主，奴才是叶府来的！管家命小的速报，您快跑吧，我家公子来抓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