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71章 汴梁才俊宴昌吉,兴尽蓝亃席(2)
李昌吉慢慢且道“乃是鲁直之《出征行》也!”
众人方才想起黄庭坚曾作《出征行》,此文乃是抵御西夏入侵的出征檄文,期间用词多有对夏人不敬或谩骂,夏人自然不会欣然。
黄庭坚尴尬的笑道,“宋夏即是敌手,自然应当有几句敌言,如今吾等是朋友,牢骚之言便也烟消云散,夏使莫要久久在怀!”
苏轼也道“出征檄文,乃是为了振奋军心,自然要写的血肉俱尝,铿锵有力才行,鲁直之言不过是平常之章,并不能说鲁直对西夏人有所成见。夏使还是莫要介怀。”
李昌吉看黄庭坚和苏轼认真的解释起来,也觉得此时提起这事容易让双方误解,遂温声缓解气氛道“昌吉只乃是玩笑了吧,诸位莫要介怀,宋夏之间本就是邻邦,当和谐以应天地之变,而不是刀剑相向。”
听到李昌吉说道“不应刀剑相向”,坐在一角落的唐国昌不乐意了,似有气氛道“夏使如是言‘不可刀剑相向’,可是哪一次不是夏国人先来侵我大宋,哪一次不造成我宋境生灵涂炭。”唐国昌似有几分激动。
苏轼急忙劝言“唐将军莫急,今在此赏玩,纯粹只是为酒添得几分文采,不必当真!”
李昌吉也缓声而道“唐将军,吾等是曾试刀兵,不过是战场上的较量,血性而已,想那晋阳城中,虽然吾在宋境为战,可是若果不拼尽全力,昌吉也乃死于唐将军的刀下,何能入今日之席列。”
唐国昌急道“荒谬,入侵皆为贼子,汝却在这贼喊捉贼!”
李昌吉道“我夏人入侵,纯粹是为了糊口。并非为了掠地取土。”
唐国昌道“不掠地取土,就能堂而皇之的入侵大宋了吗?”
李昌吉道“你且想想那饿极之人,哪有礼义廉耻!”
唐国昌讽刺道“饿极之人,自然是不知所谓礼义廉耻!”
苏轼见唐国昌依然不肯放下成见,只能出言安抚“唐将军真性情也,身为武将,血性如此,大者风范。不过听我一言,今日在此就为宋夏两国福祉和今朝社稷,莫要争口舌之利。”
这唐国昌此时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可能吧,身为武将就是有一种冲动,尤其在听到一些刺激性的言语,苏轼又说的一席劝慰之言,唐国昌才缓声而谦让道“苏子之言,甚是有理,是我唐突了。”又转身对李昌吉道“夏使见谅,唐某带兵打仗,经常见兄弟士卒死于阵前,于心不忍,故而对此极为在心。”
李昌吉急忙回礼道“唐将军爱兵如子,真乃宋之良将也,李某佩服!”
苏轼见势头有所缓和,急忙转换话锋道“夏使在西夏国,还曾闻其他人的文章否?”
李昌吉看看晁补之,摇摇头也,看看张耒也摇摇头,再看看秦观说道“少游乃有《策论》流传于我夏国,吾国引之以治国良方也,所谓《策论》乃是引经据典,好古往之旧事,言今朝之利弊,伦理清楚,结构紧密,语言幻美,气势恢宏,真乃是举世名作。”
秦观急忙谦虚道“夏使过奖了!秦某之文不过一家之言,不足以成为一国之策,夏国如此好之,乃让少游愧不敢当也!”
苏轼大笑道“哈哈,我就说吗,少游乃有大才,难怪王临川(王安石)极力向朝廷举荐,不愧是慧眼识珠。”
秦观谦虚道“苏翁谬赞也,《策论》乃是在王公引导之下所写,时我正贬调于淮阴,乃为小吏,正遇王公迁徙赴金陵,遂乃促膝长谈数日。后乃作此篇,旨在舒怀记事罢了。”
苏轼道“王公之恩情,吾也记之,克勤克俭三十余载,满朝皆不及王公之伟大也!”
李昌吉道“大宋之才人,文能迁万里,上可达西域塞外,下可到岭南海北,真乃非常人所能及,昌吉只是没想到在大宋治下,不靠强攻硬弩,却靠一支秃笔,便能让天下人归附。此种能力莫要说夏国,就是辽国,也要逊色几分呀!”
李昌吉如此夸赞宋文,其文采便也能由此见之,若不是十分了解宋人之人,说不出此等艳羡之词!
李昌吉此刻兴致勃勃,即有羡慕,又有几分嫉妒,苏轼急向张耒,晁补之道“文潜,无咎,夏使不得汝二者之文章,看来且需献上文笔让夏使见识一番了!”
李昌吉急忙向二位拜首道“还请二位赐教!”
张耒急忙道“文潜才疏学浅,不敢冒犯啊,苏翁乃是谬言,文潜真乃承受不起”说完便辞。
晁补之不然,其用不屑的眼光看着张耒道“文潜岂能在夏使面前败我宋人威风!”说完便转向李昌吉道“既然苏翁有所指示,那今日晁某便当仁不让,就用这船外的流水作诗,看看得夏使之心意否!”晁补之双目凝视窗外,片刻乃成:
流水东南去,付诸歌与酒。
歌在船上奏,酒在水中讴。
不似梨园坊,却似乌篷宴。
宴曲高楼船,四座皆宾朋。
苏子席上坐,鲁直伴其右。
闲坐说子由,诗作成无咎。
诗乃筹夏使,酒乃敬高客。
谈者何为谁?论乃古今云;
霄汉和海隅,山林或河川。
都在言中乐,都在曲中歌。
感君抒怀时,执此敬一杯。
一杯不过饮,且再取汴水。
汴水长流去,高朋远在天。
思念在天涯,感言入我怀。
众人听罢纷纷叫好,苏子曰“无咎之文,乃似太白之风,虽然不俱笔锋伶俐,倒显三分豪放,夏使觉得如何呀!”
李昌吉急忙愧疚道“无咎之文也乃藐万物也,是昌吉孤陋寡闻哉,今此见之,果然不俗。”
苏轼又追问道“夏使可有应对之词?”
李昌吉急忙回曰“昌吉只乃夏国粗鄙之人,只是识得几个宋字,不敢高声言其优劣,便乃都是高高在上之作,何敢论之!”
张耒突然玩笑也道“此文一出,天下谁人敢与之争锋!”
晁无咎却似骂声道“唯尔文潜是也!”这下可不得了,晁补之只一句即将张耒捧上的高台,这要是下来,可不容易,必须得有一作,其意境必在此文之上才行,否则张文潜可是要重重的摔在这珏谲的汴京流水之中。
张耒还想推辞,问苏子道“苏翁,这无咎乃是劣人也,非要把我往这火坑里推。真乃友尽了也!”
黄庭坚笑道“文潜莫要辞,今吾既吃酒,又游船,岂能不付点实际,莫非此餐文潜破费之,那方可不论。”
张耒还道“那就不必了,我张耒乃只是汴京城一小口儿,那得这么多金银散尽在这高船之上。”
秦观嘲笑道“这不,还是心疼你那几两银子!”
苏轼道“今日夏使在此,莫要丢吾等宋人之颜面也。无咎已经言毕,汝等不可推辞。若是再作拖延,吾乃告诉师宇此餐记在你的头上。”
张耒道“别别别,我还是作一曲便是!”于是张耒仰头指天,又俯眼观水,这么一折腾几个来回。那在他思索之中,便来说说张文潜为人,张文潜乃亳州人士,少穷困,乃潜心学文,故以文潜为字,怎奈无人教习,学力甚苦,也无从知经义全貌,故而学政不敏,也不善敛财,所以众人之中他为最穷,所以无钱给付船资,才有此一论。这么说了一通,便是片刻之后了,张文潜也思索毕。故而吟道:
汴水自重门,别去无声。一杯浊酒敬高朋。锦绣繁华谁问取,还看东风!
醉意共潮生,酒更倾城。天光云镜照佳人。万里江山皆过客,唯剩苏翁!
李昌吉急忙大叫道“喔,此乃佳句也,‘万里江山皆过客’,你我尘世浮沉,此时共潮一生,乃正飘摇也,心中感念,自是良多。”
苏轼却不满道“为何诸位皆是过客,而独剩我也,岂不是让我独独在此一人,那我岂不是很孤独。”
张耒忙回应道“苏翁且慢,过客乃飘摇,心散而不定,且需一主心骨,且需一主根以求附,而苏翁便是此人,若是不然,吾等且作鸟兽散也。”
苏轼道“这样的解释也难通情理,苏某也乃是过客,只是偶然间能成为诸位亦师亦友的知己。这不能算!想我苏某,也乃是天涯漂泊多年,谪贬几度,甚至于休性命于江湖,哪里能成为诸位的主心骨。”
李昌吉却来帮忙解释道“文潜之意乃为苏子声名,更是崇敬之意,吾夏人也为苏子之名震烁,可谓海内宇外,皆负盛名。若非昌吉有命在身,今日定想结苏子之情义,以师徒相生,长伴苏子于汴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