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异闻

第83章 美人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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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83章 美人破

1

北地苦寒,朔风如刀。昌州城北,徐记瓷坊的窑火却终年不熄,映得半边天泛着橘红。坊主徐停云,年过三旬,眉眼间沉淀着泥土与釉彩的气息,是方圆百里首屈一指的瓷匠。他十指粗粝,却能在方寸坯胎上赋予泥土精魂。唯独一件憾事,盘桓心头多年——他烧不出心中那个“活”的美人。

画稿堆满案头,仕女百态,或端庄,或娇媚,入了窑,出来皆是冰冷的瓷偶,眉眼僵硬,少了一股子勾魂摄魄的灵动生气。徐停云对着满架精瓷,常感烦闷,总觉得有层无形的薄纱,隔在他与那至高的境界之间。

这年腊月,大雪封门。徐停云枯坐工坊,对着一尊新塑的仕女素坯出神。泥胎温润,线条流畅,可他总觉得差了最后一口气。窗外风雪呼啸,搅得他心绪不宁。蓦地,一阵奇异的风打着旋儿,卷着雪花,竟从门缝窗隙间硬生生挤了进来,带着刺骨寒意,直扑他面门。

风过处,卷起案角一张陈旧泛黄的仕女画稿。画稿飘落徐停云脚边。他俯身拾起,掸去灰尘。画中女子,非当世装束,衣袂飘然如云,身形婀娜似风中细柳。最奇是那双眉眼,墨色极淡,却蕴着千般情绪,似喜还嗔,欲语还休,仿佛只需一点星火,便能从薄薄的宣纸上活转过来!

徐停云的心,猛地被这双眼睛攫住。他如获至宝,将旧画稿悬于壁间,日夜相对。那画中女子仿佛成了精魂,在他脑海中盘旋萦绕,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纤毫毕现。一股前所未有的创作激情在他胸中鼓荡,烧得他双目赤红。

2

他闭门谢客,隔绝尘嚣。亲自采来昌州城外鸡骨山深处最细腻纯净的高岭土,澄之又澄,滤之又滤,直至土膏如脂,腻不留手。调釉的水,是他踏破铁鞋,在深山古寺后寻得的一眼寒泉,清冽甘甜,据说有通灵之效。他摒弃所有现成的青花料、釉里红,只取最本源的矿石,亲手研磨,调制出独一份的秘色釉浆,釉色清透如雨后初晴的天空,又隐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活物的温润光泽。

素坯塑形,他耗尽心神。指尖抚过温软的泥胎,脑海中全是那画中女子流转的眼波。他摒弃了所有刻板的匠气,每一道衣纹的起伏,每一缕发丝的走向,甚至那微微侧首时颈项的弧度,都力求捕捉画中那份稍纵即逝的神韵。他屏住呼吸,用最细的雕刀,在美人尚未定型的眉梢眼角,小心翼翼地剔、刮、压、抹。泥屑簌簌落下,那眉眼间的生动气韵,竟真的一分一分从虚无中凝聚、显现出来!

最后一笔落下,徐停云踉跄后退,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虚脱,汗水早已浸透重衫。他看着眼前这尊等人高的素坯美人,心头狂跳。那眉眼间的灵秀,唇角的微涡,甚至那凝固在姿态中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羞怯,都像极了画中人!不,它比画中人更鲜活,仿佛只是睡着了,下一刻便会睁开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成了…终于成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3

装窑,封门。徐停云亲自守在窑口,寸步不离。这一窑,只烧这一件美人瓶。他添柴控火,全凭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窑内烈焰翻腾,发出沉闷的咆哮。火光映着他焦灼而期待的脸,忽明忽暗。七天七夜,他不眠不休,眼窝深陷,形容枯槁,整个人如同也被投入了这炼狱般的窑炉中炙烤。

开窑那日,天光惨白。窑门洞开,热浪裹挟着刺鼻的烟火气扑面而来。徐停云不顾滚烫的窑壁,几乎是扑了进去。窑室深处,炽热渐退的灰烬里,那尊美人瓶静静地立着,周身笼罩着一层氤氲的热气。

待烟气稍散,徐停云的心跳骤然停止——

瓶身釉色,竟是前所未见的“雨过天青”!清透如水,温润似玉,釉面下仿佛有薄雾流动。更令人窒息的是,瓶身所塑美人,眉眼口鼻,纤毫毕现,栩栩如生!那肌肤的质感,竟如同初生婴孩般细腻柔嫩,透出健康的红晕。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仿佛下一刻就会微微颤动!徐停云甚至能感觉到她温热的鼻息!

这不是瓷器!这分明是一个被封存在釉彩中的活生生的美人!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仿佛带着体温的脸颊。指尖离釉面尚有寸许,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暖意,竟隔着空气传递过来!与此同时,美人那低垂的眼睫,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徐停云触电般缩回手,一股寒气混合着巨大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成功了!他造出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活瓷”!

4

徐停云将这美人瓶奉若神明,置于内室最洁净的紫檀高几上,日夜相对。起初,他沉浸在无与伦比的狂喜与自豪中,向每一个来访者炫耀这惊世之作。人们无不被那瓶中美人逼人的“活气”所震慑,啧啧称奇。

然而,诡异之事悄然滋生。

徐停云开始夜不安枕。无论门窗关得多严实,他总能在夜深人静时,清晰地听到一种细微的、如同冰面开裂的“噼啪”声。声音来自内室,来自那尊美人瓶!他披衣起身,秉烛细看。烛光摇曳下,美人瓶釉色依旧清透,美人容颜依旧完美无瑕,瓶身光洁如新,哪里有一丝裂纹?

他疑心自己听错,复又躺下。那细碎、冰冷、持续不断的碎裂声,却如附骨之疽,顽强地钻进他的耳朵,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搅得他心烦意乱,头痛欲裂。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开始不由自主地模仿瓶中美人!晨起对镜,镜中的自己,眉宇间竟染上了那美人特有的、含羞带怯的柔婉情态!举手投足,也渐渐变得轻缓、柔媚,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努力贴合那凝固在瓷瓶上的姿态!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起,他猛地摔碎了铜镜。

“不!我不是她!”他对着空寂的房间嘶吼,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5

恐惧终于压倒了真爱。一个深夜,徐停云被那无处不在、愈演愈烈的“噼啪”声彻底逼疯。他赤红着双眼,抄起工坊里沉重的铁锤,跌跌撞撞冲进内室。烛光下,那美人瓶静立着,釉面流转着温润的光,美人的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嘲弄。

“都是你!都是你这妖物作祟!”徐停云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抡起铁锤,朝着那完美无瑕的瓶身狠狠砸去!

“哐——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预想中瓷片飞溅的场景并未出现。铁锤砸中的刹那,那看似脆弱的釉面竟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柔韧!巨大的反震力让徐停云虎口崩裂,铁锤脱手飞出。他踉跄后退,惊恐地望向美人瓶。

瓶身完好无损!只是在美人那光滑如凝脂的左侧脸颊上,赫然多了一道寸许长的、扭曲狰狞的裂痕!裂痕深可见胎,边缘锋利如刀,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生生爬上了这绝世容颜!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裂痕深处,竟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沁出了一缕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美人流下了一行绝望的血泪!

那液体顺着瓶身冰凉的釉面蜿蜒滑落,留下一道刺目的暗红痕迹,散发出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

徐停云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看着美人脸上那道流血的裂痕,又低头看看自己虎口崩裂处渗出的鲜血,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从自己脸颊相同的位置炸开!仿佛那一锤,是实实在在地砸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啊——!”他捂着脸颊,发出凄厉的惨嚎,指缝间瞬间被温热的液体濡湿。

6

自那一锤之后,徐停云便彻底坠入了无间地狱。

那美人瓶上的裂痕,如同活物般开始蔓延。起初只是脸颊上那道血痕,几日之后,便如蛛网般爬满了整个瓶身!美人那原本完美无瑕的面容被无数道扭曲的裂痕割裂、覆盖,变得支离破碎,如同一个被强行粘合起来的噩梦。更可怕的是,每一道裂痕深处,都在不分昼夜地、极其缓慢地渗出那种暗红粘稠的液体,沿着瓶身流下,在紫檀高几上汇聚成一滩滩半凝固的、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污渍。整个内室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血腥与腐败气息。

徐停云彻底疯了。他不再畏惧那“噼啪”声,因为这声音已被他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日夜不停的痛苦呻吟和嘶嚎所取代。他蜷缩在离美人瓶最远的角落,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脸颊凹陷,颧骨高耸,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颜色。最骇人的是,他那张瘦削枯槁的脸上,竟也如同那瓶上美人一般,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可见骨的裂痕!裂痕深红发黑,边缘翻卷着,如同被烈火灼烧过,同样在不断地渗出暗红色的脓血!

他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件正在不断碎裂、渗漏的劣质瓷器。他不再进食,只是本能地伸出枯枝般的手指,蘸取自己脸上、身上流下的脓血,踉跄着爬到那布满裂痕的美人瓶前,一遍遍、徒劳地试图将那些粘稠污秽的血浆,涂抹、填塞进瓶身的裂缝里。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补上…快补上…不能破…美人不能破…”

脓血糊满了瓶身,却丝毫不能阻止那些裂痕的蔓延,反而让整个美人瓶变得污秽不堪,如同刚从血池地狱里打捞出来。血腥味混合着皮肉腐烂的恶臭,浓烈得化不开。

7

当老窑工鲁大壮终于撞开那扇紧闭多日、门缝里渗出浓烈恶臭的房门时,饶是他见惯了窑场生死,也骇得魂飞魄散,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泥地上。

内室如同屠宰场。浓得发黑的血污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地面和墙壁,凝固成厚厚一层粘腻的硬壳。空气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混合了血腥、腐肉和某种奇异甜腥的死亡气息。

那尊曾经倾倒众生的美人瓶,此刻污秽地立在紫檀高几上,通体被厚厚的、暗红发黑的血痂包裹,早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无数道裂痕在血痂下狰狞盘踞,像一张张咧开的、无声大笑的嘴。

而徐停云……他就在那高几之下。

他整个人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蜷缩着,身体扭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折叠过。皮肤呈现出一种僵硬的、毫无生气的青灰色,上面密布着无数深可见骨的裂口,裂口边缘翻卷,如同破碎的瓷片。他的头颅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仰着,空洞的眼窝直勾勾地“望”着高几上的美人瓶,嘴巴大张着,露出焦黑的牙齿,似乎还在无声地呐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身体,连同他身上褴褛的衣衫,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类似劣质粗瓷釉的光泽!整个人仿佛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粗糙的、正在冷却凝固的瓷俑之中!而在他枯槁如爪的右手边,散落着几块沾满黑红污渍的碎瓷片——正是当初他用来砸瓶的那柄铁锤的锤头,不知何时,竟已碎裂。

鲁大壮胃里翻江倒海,连滚爬爬地逃出这人间地狱般的房间,在冰冷的院子里剧烈呕吐起来。屋内的死寂如同有形的重物,沉沉地压在整个瓷坊上空。

8

徐记瓷坊很快换了主人。新主人嫌那内室污秽不祥,命人将里面所有东西,连同那被血污包裹的美人瓶和徐停云扭曲僵硬的尸身,一股脑儿丢进了烧瓷的窑炉深处,泼上猛火油,一把火烧了个三天三夜,只求将一切邪祟焚为灰烬。

熊熊烈火吞没了所有。灰烬清理出来时,果然什么也没剩下。

几年后,新主人翻修旧工坊。一个帮工清理后院角落堆积如山的陈年废料时,铁锹碰到一块硬物。扒开混杂着碎瓷片、烂泥和草木灰的垃圾堆,一块沾满泥污的东西露了出来。

帮工用水冲洗干净。那竟是一个未曾上釉的素坯人头!只有拳头大小,泥胎粗粝,烧制得半生不熟,呈现一种黯淡的土黄色。雕工更是极其拙劣草率,勉强能看出是个女子的轮廓,五官模糊不清,如同孩童信手的涂鸦。

然而,就在这粗陋不堪的泥塑脸颊上,却有一道异常清晰、异常深刻的裂痕。裂痕边缘锋利,仿佛被利刃狠狠劈开过。更诡异的是,在那道深深的裂痕底部,以及人头的脖颈断口处,竟浸染着几抹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刺目的暗红痕迹,如同凝固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陈旧血渍。

帮工嫌这玩意儿晦气,随手就想扔掉。工头瞥了一眼,漫不经心道:“烂泥疙瘩,丢回废料堆里得了,别占地方。”

那丑陋的、带着血痕的泥头,在空中划了个弧线,“噗”一声,落回散发着陈腐气息的垃圾深处,溅起几点微尘,很快便被新的废料掩埋。院墙外,不知谁家孩子放起了爆竹,“噼啪”几声脆响,在空旷的午后,传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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