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157章 试验
他死死盯着那身影的侧脸轮廓,脖颈的弧度,肩膀微微起伏的呼吸节奏…还有,
那沾满污泥的登山服袖口下,露出的半截手腕上,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旧伤疤——那是之前在银月村被毒蛾磷粉灼伤留下的印记,位置和形状,陈忘川记得清清楚楚!
“她…好像…没有那种感觉了…”
陈忘川艰难地吐出这句话,眼神锐利如刀,扫过周围空无一物的平台,最后落回那个静坐的背影,
“…刚才那两个…一个红眼诡异…一个死气沉沉扔黑珠…都带着非人的邪气…但这个…”
他缓缓松开钳制胖子的手,但身体依旧紧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而警惕地,绕到了那个身影的正面。
胖子也喘着粗气,紧握着工兵铲,瞪圆了眼睛跟着看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沾满尘土和干涸血污、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双眼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嘴唇微微抿着,嘴角没有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脆弱。
她的呼吸很微弱,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陷入了最深沉的昏睡。
正是他们熟悉的那个葛云衣!或者说,至少是外表上,那个一路同行、时而神秘时而可靠的同伴!
陈忘川蹲下身,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小心地探向她的颈动脉。指尖传来的,是微弱但清晰、属于人类的温热搏动。
“她…” 陈忘川抬起头,看向依旧惊疑不定、举着铲子的胖子,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荒谬感和更深的不安,
“…这个…好像是真的。”
“真…真的?” 胖子手里的工兵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看看昏睡的葛云衣,又看看空荡荡、死寂得可怕的平台,最后看向陈忘川,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后怕。
“真…真的?”胖子脸上的肥肉抖了抖,眼珠子在昏睡的葛云衣和陈忘川之间来回扫,像在掂量两块烫手的山芋。
“老陈,不是胖爷我信不过你,是这鬼地方太他娘的邪门了!刚还俩葛大仙唱双簧呢,一个红眼儿要咱当祭品,一个死鱼眼扔黑珠子差点送咱俩归西!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躺这儿装睡美人?”
他搓着下巴,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混不吝的、属于老江湖的狡黠和固执,
“不行!光看脸和喘气儿太虚!胖爷得亲自试试水!是人是鬼,一试便知!”
“胖子!别乱来!”陈忘川心头一紧,刚想阻拦,胖子那庞大的身躯已经像堵灵活的肉墙般挪了过去。
他脸上堆起一个极其刻意、带着三分谄媚七分试探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蹲在昏睡的葛云衣旁边,搓着手,用一种刻意放得轻佻又油腻的腔调开了口:
“嘿嘿…那个…葛大仙?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夸你胸大,你什么反应吧?”
声音在死寂的平台上回荡,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滑稽。
陈忘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短刀柄上,全身肌肉紧绷,死死盯着葛云衣的反应。
沉默中的葛云衣,那沾着血污泥泞的睫毛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胖子见没反应,胆子似乎壮了点,又往前凑了凑那张油汗混合的大脸,几乎要贴到葛云衣耳边,继续用那腻死人的腔调加码:
“美女?葛大美女?我当时夸你!!!”
砰!
胖子后面的话瞬间变成了一声凄厉的、如同被阉割了般的惨嚎!
就在他“美女”两个字刚吐完的刹那,原本双目紧闭、气息微弱的葛云衣,毫无征兆地动了!
她甚至没有完全睁开眼!那双沾满尘垢的眼皮只是猛地掀开一条缝隙,
露出的半截眼瞳里,没有之前的赤红,也没有那种空洞的死气,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刺骨的寒意和极度疲惫下被强行激起的、带着杀意的烦躁!
与此同时,她那条蜷曲着的、同样沾满污泥的右腿,如同蛰伏的毒蛇般骤然弹出!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花哨,纯粹是身体本能的、千锤百炼的战斗反应!
这一脚,结结实实、精准无比地蹬在了胖子毫无防备的、正凑过来的右腿迎面骨上!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伴随着胖子那足以掀翻屋顶的惨叫!
“嗷——!!!我的第三条腿!!!”胖子整个人像一只被巨型弹弓打中的癞蛤蟆,庞大的身躯原地腾空半尺,然后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哀嚎,
“轰隆”一声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上!他抱着自己的小腿,疼得满地打滚,鼻涕眼泪瞬间糊了一脸,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操!操!操他姥姥的…断…断了…肯定断了!!”胖子哭爹喊娘,声音都变了调,在地上扭得像条上了岸的胖头鱼,
“葛云衣!你他妈谋杀亲…亲队友啊,!!”
陈忘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后退半步,但随即,他紧绷的神经反而奇异地松弛了一丝。他死死盯着葛云衣。
只见她踹完那一脚后,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那双刚刚睁开一条缝的冰冷眸子又缓缓阖上,急促地喘息了几下,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她甚至没有看在地上打滚的胖子一眼,只是极其轻微地蹙了下眉头,苍白的嘴唇似乎无声地蠕动了一下,像是在咒骂什么,随即又陷入了那种深沉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昏睡状态。
那股子熟悉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狠劲儿,还有那精准打击的力道…太熟悉了!
胖子还在满地哀嚎,但嚎着嚎着,那哭腔里竟带上了点劫后余生般的“欣慰”和荒谬感,他一边吸着冷气,一边用没受伤的手指着葛云衣,龇牙咧嘴地对陈忘川喊道:
“哎哟…嘶…老…老陈!错不了!错不了!就是这个味儿!就是这个劲,断子绝孙脚!!”
“真…真他妈是真的!除了这姑奶奶…谁…谁能把胖爷我…踹出这种…蛋碎的感觉!!”
胖子疼得直抽抽,还不忘用他独特的、充满市井气息的比喻来形容这熟悉的“认证”方式,
“…就…就这力道!这角度!这…这他娘的不讲理!化成灰胖爷都认得!哎哟喂…我的亲娘祖宗…”
陈忘川看着地上疼得直抽抽却还在“指认”的胖子,又看看那个踹完人又昏死过去、仿佛刚才只是拍死一只苍蝇的葛云衣,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荒谬,恐惧,还有一丝哭笑不得的诡异感交织在一起。
是,这个是真的。至少,这个“踹人”的彪悍劲儿和那股子熟悉的冰冷,做不得假。
但陈忘川心中的阴霾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刚才那两个“葛云衣”是怎么回事?那颗诡异的黑珠又是什么?为什么这个“真”的葛云衣会昏死在这里?她经历了什么?
他看着葛云衣苍白如纸的脸,那微弱的呼吸,还有她身上沾着的、不知是血池还是蛇群留下的暗红色污迹…一个更深的疑问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这个“真”的葛云衣…她真的…还是“完整”的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