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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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以故事消磨时间摆脱死亡恐惧，竟然有小小效用。

这时听顾留云说毕一大段故事，便知那和尚原来是建文帝一伙。蓝烟心想，这个檀玄说枉然和尚是他救命恩人。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投靠了建文？正想间，顾留云转向檀玄，

“还是请檀厨给咱们说说，你见今上的情形吧。”

吹花也正有此意，只是被顾留云抢先了而已。

檀玄笑道：“既然话已经说破了，我也就不再相瞒。后来我到了南京，找到折扇坊南老板，那南老板矮矮胖胖，两撮狗油胡子，仔细看了我拿出的腰牌和扇子后，说道：“你这就跟我进宫见皇上去。”

我吓了一大跳，我那时的确不知道要见的人原来是皇上。

我在路上被告知了礼仪，心里砰砰直跳。想到方孝孺被灭十族，把铁铉割鼻子，把景清油铡剥皮的事，腿都抖了。心想老子真是倒霉，装什么侠义，送你妹书信。这次搞不好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就更别提把女儿嫁给我的妄想了。

我被带到大殿上，各位，不是我啥也不是，软货一个，我一见到那气势排场，更加害怕，说话也有点哆嗦了。”

保儿讥笑道：“乡巴佬，没见过场面。”

顾留云却为他解嘲道：“那有什么奇怪，你不用难为情，当年燕国勇士秦舞阳十三岁就杀人，但见到了秦王赢政，直接吓趴了。”

檀玄道：“对，气势是挺邪门。当时我跪在地上，又不爽又害怕。听皇帝问一个大臣：“教邓诚，齐泰和黄子澄的家属怎么样了啊

那人说：“回皇上，奸恶齐泰的姐并两个外甥媳妇，又有黄子澄妹，四个妇人每一日一夜二十条汉子看守着。年小的都怀身孕，除夕生了小龟子，又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皇帝”嗯“了一声，显是感到满意，说道：”做的好。小的长到大，便是摇钱树儿”。那人回说：“皇上圣明。”

我一听，便觉得浑身发寒，想到九五之尊，一国的元长，竟然如此，便觉得这天下真是傻逼的很。”

言外之意对朱棣十分反感，顾留云道：“皇帝确实是残忍了些，但想齐泰和黄子澄两个书呆子志大才疏，以为必有一个汉景帝时期的”七国之乱”，真是可笑，太祖自把儿子们封王，你们操什么心。若真要削藩，就该先强后弱，从后周世宗故事，先北后南。当年太祖用兵谨慎，但对陈友谅和张士诚谁先谁后，也是看人下菜，先强后弱，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结果燕王有了准备。”

吹花道：“黄子澄尤其愚蠢，齐泰是主张先动燕王的，他却说应该先剪燕王手足，于是对什么周王之类的下手，后来太祖忌日，朱棣不敢亲去行礼，派三个儿子去南京，齐泰说押做人质，但黄子澄竟说这样会打草惊蛇，应该把这三个人送还燕王，表明朝廷并无削藩之意，以麻痹燕王。

连和燕王本是姐夫小舅子的魏国公徐辉祖也说不能放虎归山，可惜建文帝最后还是出了错招。黄子澄又没识人之明，把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李景隆举为大将，这货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是燕王卧底，故意送人头，打了败仗也不治罪，建文帝最后还让他守城门，你以为这样他就能感恩戴德，戴罪立功了？错了，他第一个开城门投降了。”

蓝烟道：“我在域外，听得建文帝最大错招，是交待军队，‘不要让朕背上弑叔之名。“这是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而且这样的错误，他总是犯第二次。”

他这话十分刺耳，但大家生死关前，也不再想多生事了。

顾留云道：“孔夫子说他学生里只有颜回能做到不二过，不迁怒，能做到这两条，那是圣贤的标准了。皇帝也不是圣贤。”蓝烟听出他在为燕王开脱，冷笑一声。

保儿却低下头。

檀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这时锦衣卫把扇子呈上去，皇帝勃然大怒。说道：‘这小子无礼，敢虐待我女儿。哼哼。。’说着把手放在肚子上，按着腰带，这时一个锦衣卫官员道：皇上，不知道这扇子里面是不是会有什么机关。’

皇帝听说，就把扇子撕开，原来扇子是洒金宣纸做成，两层相粘，中间藏有一张薄如蝉翼的纸，上边用蝇头小楷写满了字。我见皇帝看完冷笑说：‘原来他果然还没死，还自称什么沧海珠禅师。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姓朱吗？沧海。。哈哈哈。解缙，那是什么意思？’

我见一个黑胖子跪下奏道：‘皇上，这是唐李商隐的无题诗，原句是：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诗皇上自然也是熟悉的，必是考究臣的学问。臣以为，这诗虽是李义山自伤身世，回忆情人之作，但套之建----废帝身世也十分贴切。庄生晓梦之句，来自庄周梦蝶的故事，说的是庄子有一天梦见蝴蝶，醒来十分愁怅感伤，不知道是他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是感慨人生如梦。

这望帝之句，也是用的一个典故，《华阳国志·蜀志》中记载：‘杜宇称帝，号曰望帝。……其相开明，决玉垒山以除水害，帝遂委以政事，法尧舜禅授之义，遂禅位于开明。帝升西山隐焉。时适二月，子鹃鸟鸣，故蜀人悲子鹃鸟鸣也。’望帝失位于其大臣，但后来后悔，灵魂化为杜鹃，经常悲鸣，又有杜鹃啼血的典故。”

皇帝打断他：“解缙，你果然博学强记，哼哼，杜宇让位，想来也是逼不得已，大臣们若要治水，就需集权，时间一长，难免培养势力，盘根错节，就尾大不掉了，到时候难免会有野心，就算你没有，你的下属想要更加富贵，不会逼你上位吗？当年魏主曹丕逼汉献帝禅位时颇自得，说道：““舜、禹之事吾知之矣。”

哼哼，天下哪里有愿意失位失权的！这诗后两句，明显是追悔前尘了。嘿嘿，看来还是想东山再起啊。嘿嘿。”

冷笑几声，说道：“纪纲，你带两千兵马，星夜兼程，去福建宁德，把他给我抓回来，不要打杀砍杀，他当年不想背杀叔之名，朕又何尝想背杀侄之名？”

纪纲叩道：“是，皇上放心。”

听朱棣又缓缓道：“不过回来时水路波涛凶险，难保万全。你要体会朕的用心。去吧。”

纪纲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自然聪明绝顶，领旨去了。我见他发令毫不避我，不知道他是肆无忌惮，还是想杀我灭口，正自惊疑彷徨，听他说道：你很好，千里传书，大有古人豪侠之风，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

我说：“草民不敢要什么赏赐。”

皇帝说：“我就赏你五百两银子吧。”就这样，我拿了银子后，买了两匹好马，轮换骑乘，南奔福建，我心想因我之故，竟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于是不敢停歇，终于在官军之前赶到宁德，找到那禅师，让他赶紧跑路。哈哈。后来我到了江苏太仓，赶上船队一个厨师赌钱赢够了置地娶媳妇生孩子的钱不干了，我就接替他在船上做了厨师。顾大人，你听我讲完，想怎样？把我抓起来吗？”

话音刚落，只听顾留云大声道：“不好！这次真的是鲨鱼来了！”话音未完，一条鲨鱼瞪着死鱼眼睛，露出如刀锉般森白牙齿跳上小船。保儿挥刀急刺，顾留云急道：“别用刀，一出血鲨鱼更多！”蓝烟冷眼旁观，檀玄却忍不住用一招淮阴三十四式中的“一饭千金”，这一招是化自峨嵋金顶上人“老僧托钵”，将那鲨鱼一托一拍，内脏碎裂而死。

顾留云冷笑道：“原来阁下是淮阴门下弟子，怪不得阁下扮猪吃虎。示弱用反，原是韩信拿手好戏。”

檀玄笑道：“过奖。在下末学后辈，武功还没学到家，所以自然低调些。”

两人皆戒心加重，气氛一时剑拔弩张，此时一张娇呼，保儿被一条鲨鱼咬住袖子一甩，便抛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