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缘起缘灭(1/1)

首发：~第11章 缘起缘灭

翠玉湖在日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清风拂过犹如夜里闪烁的点点星子。

李章独坐在清风细雨楼，看着台上的昭公子唱着曲。见李章看他，昭公子颔首笑了笑。

一曲《鹧鸪天》终了，昭公子下了台坐在他对面，衣带上的飞鹤栩栩如生。

“大人今日怎么得空来？”声音依旧是温婉娇媚。

李章为他沏了盏茶道：“来听昭公子唱曲。”

昭公子扑哧一笑道：“多谢大人捧场，大人今日想听什么曲子，奴家给大人唱。”

李章轻叹道：“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昭公子娇笑道：“原来大人想听奴家唱一首《蝶恋花》？”

右手抱琴左手轮弦，小弦切切，如泣如诉，引得众人心神向往。

李章浅笑拍手赞道：“昭公子的琵琶弹得好，曲子也妙。”

昭公子浅笑道：“大人怎得要听如此悲情的曲子，难道是你心上的那位姑娘伤了你？奴家怎觉得那姑娘对大人很是在意，应该不会让大人伤心才是。”

李章淡淡道：“这首曲子，是本官为你点的。”

见昭公子脸上的笑容一滞，李章又道：“不知能否带昭公子去大理寺说说话。”

昭公子微怔片刻道：“大人相邀，奴家怎敢不从。”

白衣胜雪绝代风华的昭公子与大理寺的沉闷格格不入。来往的衙役看着他，眼神里忍不住多了一丝探寻。

李章的合上书房门道：“昭公子不妨先讲讲自己的生平吧。”

昭公子自沏了盏茶，缓缓说道：“我自幼就在清风细雨楼长大，连自己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原先的掌柜告诉我，我是他去城隍庙拜三清尊神时在路上捡回来的。我本是要学杂耍的，五岁那年，一个大官人来楼里让掌柜告诉东家教我学琴学唱学女工学打扮，我便成了一个闺阁女子，再也不能是儿郎了。”

声音苍劲有力，哪里还是先前那般。

昭公子看着李章道：“可李大人，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哪。一开始我不愿意东家就打我骂我，我逃跑又被楼里的杂役抓住，东家将我关了起来，安排人守着不准我自尽。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寻短见，为什么要逃，我连自己是谁从哪里来都不知道，怎么能草草了结这一生。”

“掌柜去世前告诉我，他是在城隍庙捡到我的。他去世后，我就去了城隍庙，恰逢庙会，我拜了三清尊神请他给我一条指引。”昭公子道。

李章问道：“所以你就是那时遇见了常义？”

昭公子的眼中流露几分忧愁道：“不错，我跪在蒲垫上抬眼就见到了他，他说他叫洪常，他亦如我面带忧愁。只那一眼，我知自己与他同病相怜。我以为这是三清尊神的垂怜，让我遇到了惺惺相惜的知己，却没想到这竟是他的一场筹谋已久的相遇。“

李章双眸冷峻道：“当你知道他的身世后，你想救他于水火，就像救当初自己，所以你在常义住的隔壁租了一个小院，你想陪着他，也想拯救他。”

昭公子道：“我找到曾经在花楼里得了病被撵出去的水芋，用她的名义租了房子。夜里细雨楼若没有客人，我就住在小院里，我与他把酒言欢抵足而眠，推心置腹将他作为知己，在他面前时我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男子。”

李章叹息道：“你只以为他是如曾经的你那般。因身世凄苦，被人圈养做了瘦马，谁曾想这一切却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好吃懒做贪慕虚荣却又不愿付出自己的筹码，甚至最后还想让你去替他献媚。”

昭公子眼里带恨道：“可恨我是真瞎了眼，他是真没了心，整整两年我竟不知他真名叫常义，我竟从未看透他。士为知己者死，可他并非是我真正的知己。”

昭公子哀叹道：“我自以为做的隐蔽圆满，却不想还是被大人发现。”

李章冷声道：“乍一看，你虽将所有的杀人痕迹都抹了去，甚至杀人后还如此轻松淡定。但做过的事又怎会轻易抹。大理寺从常义的尸体，推测出凶手年轻有力，擅武却又擅刺绣，库房也不爱你是第一案发现场，经排查杀人地点却是在翠玉湖附近，且死者父母早亡身世清贫，骨骼却是养尊处优，稍一打听不难发现其中蹊跷。”

李章细品温茶道：“其实第一次见你，你就露出了端倪。琵琶沉重，你却步履轻盈，我随意提的一句香，你却自乱了阵脚。沉香店的掌柜虽应对巧妙，但水芋却是画蛇添足，你那日就是守在门外没有进来的丫鬟吧。”

昭公子听着李章的话，直挺挺的背脊，渐渐松弛靠在椅上：“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常义与我初见那一眼，竟是欺我在先。相交相知，又负我在后。我假意帮他，邀他来细雨楼赴约，用迷香迷晕他，本想将他丢在湖里。可我是实在是恨，所以我趁着他昏迷不醒，挖了他的心又给他缝了一双眼睛，既是在城隍庙初见，就把他还给三清尊神。”

李章听完久久不语，而后轻轻敲了敲桌面，梁有成和陈峰从门外进来。

梁有成将写好的口供放在昭公子面前道：“画押吧。纵使你身世凄惨，怨天道不公，却都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

昭公子接过纸笔，在写名字时却犹豫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昭公子三个字算什么？”

李章道：“给他按掌印吧。”

陈峰押着他进了大牢， 正要走时，昭公子唤住了他：“这位大人，若有一日知道我到底是谁，家在何处，烦请大人告知我。”

陈峰脚步未停，只道一声：“会的。”

三日后，大理寺正堂跪着那位气度不凡的昭公子。他身着囚服，头发用一根麻布束起，双颊只是简单清洗并未涂脂粉。此刻的他不再是曾经摄人心魄阴柔至极的模样，此刻的他是一个听审的男犯。

按照当朝律法，判了他秋后问斩。听完梁有成的宣读，他坦然一笑。

真好，距离死亡还有半年，而这半年，或许才是他这一生过得最舒坦最惬意的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