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家国情怀(1/1)

首发：~第42章 家国情怀

韩楚河走后，徐老三转过身，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条头巾，这条头巾代表着荣誉和责任。

宋太平兴国四年，徐老大就是带着这块头巾踏上的战场，在这条头巾上，染满过无数的鲜血，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为了夺回后晋石敬瑭割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宋太宗赵光义厉兵秣马，带领三万余士兵与辽国开战，试图趁其不备一举夺取幽州。

辽景宗耶律贤也并非等闲之辈，幽州被宋太宗层层围堵后，他急令精骑增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之势从双侧夹击，当时徐老大作为步兵统领，面对国土沦陷，坚守宋太宗命令，未退半步，可辽军骑兵武器精良，作战异常勇猛，宋军很快溃不成军。

这场战争极其惨烈，过半将士战死沙场，宋军多年培养的精锐损失殆尽，史称“高梁河之战”。

徐老大马革裹尸，忠魂埋葬幽州城外，唯一取回的物品便是这条抹眉梁头巾。

徐老三当时只有十岁，正处于懵懂之际，父亲痛哭流涕的绝望和二哥继承遗志的决心让徐老三永生难忘，那一刻，他知道为国捐躯是一种光荣。

可是四年后，不幸再次发生，徐老二再遇辽军，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高梁河之战，更让徐父无法接受的是，战争结束后，徐老二的尸体都没有找到，只知道大概位于顺昌城附近。

连续两个儿子死在战场上，让徐父无比的自豪，但同时他内心也承受着着别人难以想象的自责和痛苦。

荣誉真的重要吗？自己放手让两个儿子踏上战场真的是对的吗？这些问题每个深夜都萦绕在徐父的心头，他也有过悔恨，可面对亲人离去的事实，他只能默默接受。

一个月后，他眼睛因长时间的流泪无法睁开。

三个月后，他身体因内心的煎熬卧病在床。

四个月后，他离开了人世。

母亲说“你父亲是幸运的，他能早日见到日思夜想的儿子”。

徐老三那时才知道活着的人有时候比死去的人更加遭罪。

他隐约有种感觉，母亲之所以选择“留下”，是因为舍不得他，如果母亲离开他，他可能真的活不下去。

从那时起，徐老三就像变了个人，无心再读圣贤书，醉心于拳法武术。

他要保护母亲，防止她再受伤害。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八年之后，辽军的铁骑再次踏上大宋的疆土，每当他听到乡亲议论时政，他内心就会燃起一股烈焰，这股烈焰愈演愈烈，尽管他想方设法屏蔽内心的声音，可却无济于事。

徐母察觉到儿子的异样，语重心长地说道“娘不要紧，老三，你也长大了，是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你的大哥、二哥当年义无反顾为国捐躯，都是他们自己的决定，咱们家满门忠烈，你如果也想当兵，娘绝不阻拦”。

徐老三默默注视着白发苍苍的母亲，心中感慨万千，如果娘没有说出这一番话，他确实有入伍的打算，可当听完母亲情真意切的鼓励，他却动摇了。

做人不能太过无私，否则对不起的就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

徐老三选择做一个“懦夫”，安于一隅，陪伴母亲。

直到一年之后，母亲突发癫痫，身体不住地摇晃，嘴中吐出白沫，不停呼喊“富贵、富贵”。

为了给母亲治病，徐老三借便亲友，典当了值钱的家产，最后还是欠下五两银子。

家徒四壁的徐老三时常感慨命运不公，恰逢朝廷征兵，承诺每月给二两银子，为时三月，提前预支。

入伍之人都清楚，能回来的人少之又少，这个钱是买命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徐家人生得坦荡，死亦无惧。

徐老三在募兵册上毅然决然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将拿到的五两银子还了外债，剩下一两给了邻居，告诉他“请代为照顾我娘三个月，等我回来必有重谢。”

徐老三想活下来，和娘共度余生。

直到他进入兵部，彻底改变了他的观念。

每念至此，徐老三就痛不欲生，他双手在铁栅栏上不停的晃动，发出低沉的轰鸣，“牢头，牢头”。

那个精瘦的牢头慢悠悠地晃悠着，好像听到了徐老三的声音，却毫不关心。

“吼什么？我又不是聋子”牢头不耐烦地嘟囔着。

“我要见昨天那人！”徐老三至今都不知道韩楚河的大名。

“韩侍郎？他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牢头对待犯人可有一手，有钱的他总能搞出钱来，没钱的他往往不屑一顾。

“他昨天可说过我想见他随时都行”徐老三愤怒地注视着牢头，这种人他见过很多，如果在牢外，他会冲上去一巴掌把他扇晕过去，可如今他却只能用眼神杀人。

“我可没听见”牢头抠着耳朵，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好像听到你曾杀过人，杀人可是死罪啊！”

徐老三沉默了，牢头什么犯人都见过，此时他已经将徐老三划到“时日无多”的行列，这种人自然没有任何利用的价值。

“韩侍郎？你来了”徐老三向牢头身后喊去。

牢头连头都没回，语气充满了不屑“韩侍郎？侍郎我可见得多了，一般他们都会见一面死刑犯，但来见第二面的屈指可数，你还是死了这个心吧”。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这般势利小人？”徐老三讥讽道。

“老夫十五岁就进刑部了，什么人没见过，要我说你也别把希望寄托在韩侍郎身上了，他无非是做做样子，我听说他是新科状元，这种人注定未来会平步青云，整日和你这厮混在一起，岂不耽误了仕途”。

几十年来，牢头见过很多侍郎，大部分都步步高升，他很自然地将韩楚河划入其中。

下一刻，一只手搭在了牢头的肩膀上，粗壮有力，他柔弱的肩膀被捏的生疼，“哎呦，哪个不长眼”

转头看去，牢头惊呆了。

高自己一头的李山怒目圆瞪，他口中害怕耽误仕途的韩楚河却微笑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欣赏一出大戏。

“噗通”牢头顺势跪倒在地，捂着脑袋表现出极为痛苦的样子“哎呀，我这老毛病又犯了”。

“什么老毛病”李山配合地问道。

“胡言乱语，神志不清，以下犯上”牢头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求生机会，如果不这样，侍郎会自己让他解甲归田，他一生的辛劳很可能因为刚才的话化为乌有。

“好了，站起来说话”，韩楚河打断了牢头的表演。

牢头揉搓着双腿，利索地站了起来“韩侍郎，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能听到属下对我客观真实的评价”牢头从韩楚河语气中听不出究竟是褒还是贬，吓得又要跪下，却被李山一把拉住。

“不是告诉你站着吗？怎么？听不懂？”李山训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