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40章 腿伤严重了
“一更三点敲鼓,要关城门了,道长,你要抓紧时间啦。”店主好意提醒着神和子。
修行人不慌不忙地摇着头,“我落脚在南城外,不用着急回去。”见陈显怀放心地哦了一声,然后指向屋里,“可马善信却住在城里,上善门内的‘久住王员外’邸店,可他伤了腿,怕是走不了路啦。”
“无妨,我让三哥赶驴车送他不就成啦,抓点儿紧还有富裕呢。”陈店主热心地安排着。
三个人赶紧回到店里,马韶的腿虽然没被踹骨折,却也伤得不轻,实在是走不了路啦。刘庆东从后院拉出车子,扶他坐上去送回邸店。说走就走,两个人不敢耽搁,要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城呢。
好在十千脚店离外城城门不远,客人所住的邸店就在城墙边上,驴车一路颠簸进入上善门时,“咚,咚“一慢一快的报更梆子声刚刚响起,“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也才喊出更夫的嗓子眼。
离一更三点敲暮鼓关城门还有些时间,刘庆东入乡随俗,慢慢地适应了,知道一天有五更,每更是一个时辰,又分成五点。头更估摸是十九点钟,一更三点大约是晚上八点多些,平常的起居生活就参考着钟鼓报时呢。
宋朝没有宵禁,百姓们夜生活缤纷多彩,拥有百万人口的都城开封更不用说了。太阳落山之后,随便你去逛街、夜宴、夜游,纵情狂欢直至三更。勾栏瓦舍人来客往,买卖兴旺,大街之上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灯笼蜡烛照如白昼一般,酒楼灶台的油烟弥漫如霭。
可现实就是现实,在令人无可奈何的现实面前,刘三哥深刻体会了那句话“计划没有变化快”。事与愿违,立刻返回十千脚店是不可能的啦,因为马韶的腿肿了,他一个劲地喊着疼呢。
上医院看病吧,对了,宋朝没有医院,大夫、郎中的称谓还是宋徽宗上位后才有的,医生也不是现代意义的医生,指的是学医的学生。眼下应该叫做疾医,如果入过太医署的,可以称之为太丞,就像皇城角门外坐堂开诊的赵太丞家。
“去赵太丞家看看吧,别是伤了骨头。”马韶疼得有些受不了啦。
“客官,不如先找个卖膏药的给看看。”是刚刚从井沿挑水回来的伙计建议道,“这个时辰看病的人可多呀,我刚刚从那边回来,你也知道水井就在他家的隔壁嘛,那看病的人啊,都排到十字路口了。”
找个走街窜巷的江湖郎中怎么行呢?马韶自己都不认可,他执意去赵太丞家看病。
治病要紧,那还顾得上其他了,刘庆东不敢耽搁,赶着驴车把马韶拉到角门外的诊所来。
嚯!正像伙计说的,看病的人可真多呀,一个挨着一个,排成一字长蛇阵,有坐轿来的,有乘车来的,有骑马来的,还有徒步来的,更有甚者是被抬来的。
这家医馆坐北朝南,院落为主,前铺后居式的格局。店内有柜台面街,柜台后面立有药柜,一间大的诊室内设有铺垫座椅,门上悬挂着块匾额,上书“赵太丞家”的店名,
店门敞开着,从里面传出来“太丞,太丞“的讨教声。
屋里的老疾医不知为何长长地发出叹息,这一声可不要紧,让看病的女子顿时花容失色,忐忑不安地颤音问:“赵太丞,我的病很严重吗?”
那老先生立刻意识到不妥,“哦,不是,是我感到太累啦,跟大娘子的病没关系。”
刘三哥不禁被逗乐了,当医生的不能不谨慎,否则能吓死人。这家诊所的生意好啊,他从前往后地数着,待诊的人足有四十几位。放眼环视,四周还有许多人,有扶墙的,有抱树的,有掐着太阳穴吸凉风的,有依着墙根又呕又吐的。老实儿站在排里的,也是有站着的,有坐着的,有蹲着的,还有索性躺倒翻来覆去直哼哼的。
“大爷,莫要来来回回走嘛,神戳戳的,硬是转得我昏浊浊的,晕死咾。过来哟,站在小生后面等着噻,摆会龙门阵哇?”是队尾的一个书生在与三哥说话,一口的四川方言。看这年轻人长得风度奇秀,潇洒倜傥,年纪未及弱冠,让人见了便萌生出一个字,帅!
刘三哥也是无奈,只能排队等着喽。
“你楞个兄弟伙是用车子拉来的嗦?站不起来咾。”年轻书生还挺爱说话,往车上看着满脸苦相的马韶。
他身边的中年人应该是其同伴,这位瘦的像道闪电,小脸煞白,双眉紧锁,用手按压着腹部。
“老伯,可不可以让我何叔父坐一哈?”书生看驴车上有位置便请求道。
“没问题,上车吧。”刘庆东主动帮着把瘦子扶上车,并同情地询问道,“他这是怎么啦?是肚子痛吗?”
“不安逸,胃不舒服。”病人情绪低落,不愿多说话,一付难受的样子。
排在前面的一位男子回过身来,起初吓了刘庆东一跳,这人的脸咋这么红啊,得喝了多少酒能喝成这样?若是走入伽蓝殿里,一准被香客误以为关公下凡了呢。
就听男子打着饱嗝请求道:“老丈,能不能让我大哥也搭个边,他酒喝多了,浑身没劲。”
“可以,这块儿有地方。”刘三哥向来宽厚仁慈,急人所急,又过去帮着把昏昏沉沉者搀上车子。人家叫自己老丈,我有那么老吗?瞅这俩兄弟,一个三十出头,一个顶多刚到而立之年,眉眼骨骼相像,一看就是一个妈生出来的。
男子是连声地感激,“多谢,多谢,我陶邴就是考虑不周啊,不该带哥哥出来喝酒,说好了浅酌的,一人喝两杯也就是了。可没想到哥哥的酒量真大,借酒浇愁喝了半壶老酒。”他又安慰着兄长,“大哥,一会儿管赵太丞要来药丸,吃了便好受啦。”
“现在就去要,怎么?前面的这些人有势力吗?若是阿爹还活着,他们都得上杆子请我们到前面去。我阿爹是右仆射,官家的禅位诏书都是他老人家写的!哼,人死灯灭,人走茶凉,世态炎凉啊。”另一个用手比划着前面的人群,一只胳膊挎在弟弟的肩上,耿耿着脖子可劲喊着。
当哥哥的没完全醉,近乎半梦半醒之间,他就势趴在车上,嘴里乌鲁乌鲁地抱怨着,“二郎,我没喝多,稍微喝点儿,心里敞亮,我高兴。二郎,你如今是起居舍人了,官场得志,体会不到哥哥心里有多苦啊。嗯,你们挤兑我陶戬有意思呀?诬告先父陶谷贿赂考官奚屿,徇私舞弊,说我不会写诗,埋汰谁呀?听我的大作《吃豆子》,就指着这首诗活着呢,‘哥俩一起来吃豆,你,吃了个寂寥,我,吃了个喧嚣。’二郎,我又觉得我行啦。唉,想起来就生气,他们还说我,连一篇完整的文章都背不出来,夺了官职,毁了我的仕途。无耻,埋汰人,哼,殿中省进马我还不稀得当呢。文章我背不出来?你们听着,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后,”他后了半天不出声啦,应该是睡着了。
俊美的年轻人很是不以为然,藐视这哥俩的酒量,“半壶酒豆喝成这奶奶样,还自诩酒量大噻,真得让我苏易简无语咾。”
“易简!易简!真是喝不过你,我甘拜下风。我想当年的李白也不是你的对手哦,十坛老酒啊,你一气儿都给造咾。老叔我全吐出去咾,还吐了好几个菜哟,肚子里安逸得板。唉,不光酒量望尘莫及,学问也自叹不如啊,明天的省试我看还是够呛。”一位年近五旬的男人从前排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毡笠儿,似林冲风雪山神庙戴过的那款。
年轻人不解地问,“严伯伯,咋子楞么说噻?”
“我给你蛮,当年你出生时,你老汉儿摆麒麟宴,我也去咾,同桌的有个相士,他掐指一算,说我在你高中状元那年才能榜上有名呦。”
“爬哦。”年轻人全当他在说笑。
站在前面的男子插嘴道:“小伙子,你可别不信啊。先父就精通天象,三十年前,他看到西南方五星连珠,便断定汉地当有皇帝出现,契丹皇帝必定不能归国。不多久,刘知远在太原称帝,建立后汉,而辽太宗则在归国途中病逝了。随后,他老人家又观看到孛星光芒指向北方,是蛮夷自相残杀的征兆,由此得知契丹不能扰乱中原了。”
可年轻人还是微笑不语,像是再听奇闻怪事,男子有些不高兴了,面露愠色。
提起省试的那人察言观色,赶紧转移话题化解矛盾,“何光逢啷个样噻?”当他看到驴车上脸色煞白的同伴后,他不禁担心地向年轻书生说道,“咳,胃还不安逸哈。且得等一会儿子喃,赵太丞正给个妹子看病,那幺妹长得好乖哟。”
“女的也喝酒?”打嗝的男子诧异了。
“幺妹喝不喝酒不晓得,是婆子陪她来看育儿生子滴。我听外面的车夫讲,她是杜遂良的婆娘。”探得消息的男人乐呵呵地告之。
男子似认识对方提及的人,对杜家家眷的出现很感兴奋,带着酒劲高声嚷道:“是嘛,杜遂良可是唐朝名相杜佑的后人啊。我最喜欢,杜佑的孙子大诗人杜牧的那首诗啦,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
“莫要念咾,楞个诗让我不安逸哟。”书生听了非常反感。
吟诵者正在兴头上,不满意被人打断了,“咦,陈国皇帝陈叔宝沉溺声色亡了国,隋军攻入建康,杜牧有感而发写了此诗。若是违命侯李煜听了难过也就罢了,你个巴蜀小民跟着起什么哄?难不成你家是后蜀的遗老遗少?”他听到对方说话的方言了。
“我家老汉儿只是后蜀的小吏,不是啥子高官么。”书生并不隐晦如实回答。
“那就是了,后蜀的平头百姓为南唐伤心,伤得着吗?同病相怜太夸张了吧。”男子打了个饱嗝,“人活着要有性格,活出自我,当年我明明靠真本事中了进士,得了第六名。可大臣们又猜忌,又是复考,结果呢,我是名副其实的才华横溢。我谁也不靠,就靠自己,我怎么想的就怎么做,吟诗是我的权利,谁也不能干涉。我命由我不由天!”他有些激动了,脖子上的青筋暴露,无所顾忌地高声念道,“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
刘庆东认为这是个有主见的主儿,宋朝没有网络,否则会给他一个大大的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