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31章 见面有礼
种师闵好奇地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一本红色锦缎封皮的桑皮纸扎。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人民银行的存折。
随着赞皇股市的日益繁荣，它的影响力逐渐扩大，吸引了周围各县的各种人物纷至沓来。与此同时，人民银行的业务范围也在不断扩展。原本只在赞皇和元氏两个县开展的业务，现在已经传播到了真定周边的其他几个县。
对于人民银行推出的“小额存单”和存折，在这些地方已经不再是新奇的事物。对“小额存单”这种便捷票据，都不用赵峥的任何引导和暗示，其交易属性自然而然地便被市场开发了出来，俨然便成了与铜钱一样流通的“货币”，而对于大额交易，越来越多的商家也开始习惯于通过存折记账结算的方式来开展，由于其对交易成本显而易见地降低，使得存折俨然成了这一带富户商贾人手必备的新玩意儿，它不仅提供了一种安全、稳定的储蓄方式，更给他们提供了置办田产之外的另一种投资的领域。
种师闵缓缓地打开了那本崭新的存折，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期待。然而，当他看到上面的数字时，不禁猛地一怔，双眼瞪大，嘴巴微张，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撼住了。
那个数字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贰万四千七八六十二贯”！
他心中暗自惊叹，这个数目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北宋统辖着全国一千二百多个县。而整个国家一年的赋税收入，也不过才区区八千多万贯而已。这样平均算下来，每个县一年的税赋仅仅只有七八万贯左右。
天威军并非只是一个简单的军事单位，它同时也是宋代的一级行政单位。种师闵作为这里的军使，实际上还兼任着井陉县的“县长”职务。井陉地区地势狭窄，人口稀少，农业发展相对不太发达。这里的主要税收来源，正是依赖于煤矿和瓷窑产业。一年的税赋总量，大约也就在四五万贯上下。
之所以要设立“军”这个级别的行政单位，其主要原因在于它能够极大地方便驻军的军饷和军需物资的转移和运输。具体来说，就是通过直接利用当地的税收来供养驻扎在该地的军队。这种制度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唐代的府兵制。
但随着朝廷的一系列政策，频繁的天灾加上土地的大量兼并，自收复燕云之后，河北两路又成了支援幽州的主力，更是令河北两路的经济雪上加霜，不仅贫下中农纷纷破产，便是往日的富农小地主都多有破产者，这便是河北两路盗匪猖獗的根本原因。
作为天威军也不能幸免与整个河北两路的经济衰退，去年的税赋仅仅只有三万贯不到，再加上兵部对他这个老西军的掣肘，老将军仅仅能勉强维持天威军支用，这也是为什么对那笔五万余贯的制甲费用需要求到赵峥，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手中，这张存折里的金额之大让人咋舌，种师闵自然知道这是什么钱，经过张押正的穿针引线，赵峥为种师闵设计了一套投资理财和合股经营的合作措施，用这一系列开源手段来抵偿铠甲制造成本，具体说起来种师闵也只是明白了一个大概，反正经过反复推敲，老将军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几乎是等同于空手套白狼的操作，在他看来，这方法就是赵峥为他提供铠甲军备，同时还在帮他想办法筹措经费，这事当真办成，自己可是要歉下赵峥天大的人情。
这笔钱正是从自己府库中支取出来的整整二千贯饷银啊！当种师闵看到存折上那一串串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眼中，赵峥仿佛就是那位能够点石成金的神奇财神爷！要知道，天威军对外号称驻军约二万人，但实际上这里面的水分可大着呢！这一切都得归功于保甲法的实施。作为连接太原府与真定府的重要枢纽，天威军的驻军与当时河北各地驻军相同，其中既有禁军，又有厢军，还有乡兵。
所谓的二万驻军，那只是在完全动员的理想情况下凑出来的一个虚数而已。实际上，种师闵手中真正具备强大战斗力的部队，仅仅是他以自己昔日西军旧部为核心，精心整编训练而成的二千余人罢了。而这二千贯钱财，也恰好是用来支付给这些士兵们的军饷，说起来随着河北经济的破败，各地驻军支用本就捉襟见肘，中饱私囊，吃空饷的比比皆是，从而造成各地驻军战斗力地下，军士逃亡，缺编严重，这个情况之前赵峥就听马扩说过，而对于种师闵这样的老西军，兢兢业业整备防务，编练军卒的倒是那个时代的少数，也正是如此，粮饷不足一直以来也是困扰老将军的难题，否则他这天威军军使，西军老将，何以会拉下老脸去求个小小团练副使帮忙？
说起这事，老将军这次可是破例了，他竟然也难得地吃上了一回“空饷”。然而，就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赵峥竟然能够创造出几乎相当于全年的军饷数额，这实在是让种师闵惊愕不已。他心中对于赵峥的钦佩之情愈发深厚，同时也充满了感激之意。
“来人。”种师闵唤道，声音不禁有些发颤起来。
“大帅。”张押正从门口转入，躬身应道。
种师闵将手中存折递出，张押正见到，忙上前两步双手恭敬地接过。就听种师闵道：“现将这钱造册入账，今日便把饷发放下去。”
“得令。”闻言，张押正年轻的脸庞上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有谁听到发工资还不高兴的呢，他正要退下，又听种师闵道：“你再去后堂，取那饼凤团贡茶来，再让月娘过来侍候。”闻言张押正身子一怔，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不禁偷偷瞥了一眼赵峥，应声下去了。
“大郎啊，前年我长兄进京面圣，官家御赐了一龙二凤三团贡茶，我有幸分了一团，今日咱们也来品尝一下。”种师闵对赵峥和颜悦色地说道。
“啊……贡茶？大帅，使不得，使不得，小子喝这散茶就好。”赵峥一听是御赐的贡茶，顿时就是一惊，在他的认知里皇帝赏赐的东西可不是该供在家里，哪能随便拿来喝呢？
他却不知在这个时候，官家向亲近臣属赏赐吃食用品，本就是属于各级官僚“工资”的一部分，除非是有特殊意义的器物，否则臣下使用、出售、转赠也都是寻常不过的，并不会有什么不妥。
“哈哈哈……要得，要得，这龙凤团茶最是难得，制作费时费工，当真是一团千金，平日里老夫也是不舍得喝的，今日正好与贤侄一同分享。”种师闵哈哈大笑道。
说话间，只听门口通报一声，一个苗条的女人的身影从门口款款步入堂中。
赵峥只闻到一阵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不禁向来人看去，只见来人，是一位身穿翠绿间月白色侍女服饰的女子，手捧着一套精美的黑釉茶具，步伐轻盈而优雅，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了音乐的节奏之上。
她的面容清秀，眉如新月，眼似秋波，唇色红润如樱桃。一头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挽成了一个发髻，几缕发丝轻轻垂在脸颊旁，更增添了几分婉约之美，最是令赵峥惊艳的是女子异于常人的洁白肤色和高挺的鼻梁，仿佛是混血一样。
赵峥不觉眼前一亮，心脏仿佛猛地一跳，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一般。若论美貌女子，赵峥来到这个时代也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的正妻铁梨花便是绝色，由于一朵娇艳的玫瑰，柳猫儿那是天生媚骨，当真如只小猫儿，一颦一笑间便能勾得男人心驰摇曳，丁薇酷似自己前世的女友，姿容虽与两外二女差了一些，却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犹如山间烂漫的野花，倒是赵峥心中的一抹白月光。
而眼前的古装仕女，虽不似铁梨花英姿飒爽，浓艳性感，也不像柳猫儿媚态横生，风情万种，更没有丁薇的烂漫纯真，却有着一种恬静端庄，我见犹怜的气质，仿佛一株空谷中的幽兰，又像一朵沁人肺腑的茉莉，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赵峥觉得就是远远看着，就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心中不禁惊叹。
种师闵见到赵峥的模样，不禁心中得意，出声招呼道：“月娘，快来见过梁指挥。”仕女抬眼瞟了赵峥一眼，脸上狐疑神色一闪而逝，缓缓走到桌前，将茶具托盘轻轻放在了案桌上，曼妙的身影微微向赵峥行了一礼。
“奴婢见过官人。”女子声音甜美动人，恭敬却不谄媚。
“小娘子，有礼了。”种师闵未做介绍，但显然此女绝非寻常奴婢，赵峥不敢造次，忙拱手回礼道。
“大郎不必拘礼，这是老夫义女月娘，自小是跟着老夫长大，平日里都靠她照顾老夫起居，今日要喝这团茶，还是要她来才行。”种师闵笑着介绍道。
“想必小娘子自是茶道高手，今日自小子当真是有福了。”赵峥忙道。
“梁指挥见笑了。”月娘谦了一句，轻拢慢捻地铺排开茶具，将一只铜壶置于红泥碳炉上，又取一只陶瓮，往壶中注水，边倒边说：“这水是今早取的石门神泉水，此间也再无跟配着凤团的好水了。”月娘偷眼见赵峥听了神情全无变化，便知赵峥并不懂茶，心中暗叫可惜，便不再多言，一双雪白的素手熟练地取出茶饼，用银凿凿下一块，置于钵中，再用茶捻细细研磨起来，动作行云流水，内涵韵律之美，一老一少竟忘了说话，全看着月娘展示茶艺。
这龙凤团茶可谓是北宋茶叶中的天花板，是工艺极其复杂考究的一种抹茶，通常分为大龙团、大凤团、小龙团和小凤团，种师闵手里这块便是一斤二十饼的小凤团，这不仅是当时茶叶的极品，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便是朝廷官员，曼说是喝，便是见到一眼都是天大的机缘了，只不过这对于赵峥而言却真的有点牛吃芍药的味道了，赵峥看来这与小日子装模作样的“茶道”那套也没什么本质差别，虽说生活需要仪式感但是他本能地对这种形式大于内涵的东西并不喜欢，若不是种老将军盛情，眼前佳人养眼，自己对御赐贡茶好奇，赵峥是不乐意浪费这个时间的。
片刻间，碾茶、筛末、温壶烫杯、投茶已毕，月娘拿起茶筅在茶盏中快速而不失优雅地搅打起来，待得茶沫细腻绵密之后，再注入热水，顿时茶香四溢开来。
“真是好茶！”前所未有的沁人茶香，赵峥也是首次闻到，不禁赞叹出声。
月娘妙目瞥了他一眼，心道：“哎……可惜了这好茶。”心中可惜，手中却不停歇，将泡好的茶汤分作两盏，有用竹片在茶汤表面轻轻勾画一番。
赵峥再看眼前两只黑釉建盏，只见种师闵面前的盏中，一轮明月之下，两只栩栩如生的仙鹤翩然起舞，而自己面前的盏里则是一副骏马奔腾的画面。
月娘所施展的技艺，叫做茶百戏，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技艺，即在点茶基础上用清水画画的手艺，茶汤中图案的形成与点茶时茶汤的泡沫有密切关系，跟现代常见的咖啡拉花相似，此道高手能使汤花形成瑰丽多变画面，将绘画艺术融于茶艺之中，看到茶盏里的画面，赵峥便是再外行都不得不肃然起来，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伸手端起来品尝。
赵峥脸上神色从不以为异，到欣赏，再到惊讶，最后到不知所措的这一系列变化全没逃过月娘的眼睛，美女不禁莞尔，柔声提醒道：“老爷、梁官人，茶已冲好，还请趁热品鉴。”
“哈哈哈，好好好，乖女，你且去再为我们奏几曲来，我和梁指挥还有事要谈。”种师闵对月娘的表演显然非常满意，一边吩咐，一边端起茶盏，凑近闻了一下，顿时舒爽得闭上了眼睛，片刻想起招呼起赵峥来。
月娘应声，退到堂侧，片刻堂内便响起了雅致的古琴声，一老一少手托茶盏，重又开始叙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