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91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哎……我竟不如一个妇人。”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赵峥慨叹道，铁梨花的话像钢锥一样扎到心里，回想自己过往的人生，就好像一笔糊涂账，除却已故的前女友筱奕给了自己一丝亮色，自己一直活得浑浑噩噩，直到进了军营，接受了教育和锤炼，自己才感觉活得像个人样，自己的人生也又有了意义。自己二世为人，来到了这个风雨飘摇，国家民族危亡的时代，难道连救国救民的勇气都没有吗？
救国，不，这个腐朽昏庸视百姓如刍狗的国并没有什么好救，无论是宋、辽、金、夏，哪一国都没什么本质区别，除了统治者血统族裔不同，救了它，让统治者更变本加厉地祸害百姓？
救民，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封建王朝间的战乱，受苦的总是百姓，这才是自己的群体，怀里的铁梨花、钱家洞的丁薇、梁老爹、梁大姐、苟延年、张大彪、张茂、孙旺、牛春花、陈玉娘、二贵、四喜、狗娃、秋生、铁牛、栓柱、麻杆……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不知不觉间已经和自己建立起了新的利益和情感关系，就像眼见铁梨花面临生命危险，赵峥会奋不顾身地营救一样，换作他们任何一个人，赵峥都不会眼睁睁看到他们受到压迫、伤害、乃至生命的威胁，而他们的家人亲友呢？他们家人亲友的家人亲友呢？这个血脉相同的民族群体呢？
赵峥忽然感觉能够体会到后世投身到民族救亡运动中的先驱们的心理，为了后世子孙和整个民族国家，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不会无动于衷，而他在铁梨花身上，也看到了这个时代的希望，虽千万人吾往矣！
终于在这个荒山野洞里，铁梨花一番振聋发聩的质问，唤醒了赵峥内心的血性，促使他下定决心，放下苟安的心思，鼓足勇气为自己至亲至信之人，为自己的民族逆天改名，不去做，又怎知不行呢？！
赵峥在铁梨花脸上深深一吻，颤声道：“感谢娘子教我！你说得对，我来这世上走一遭，若只是混吃等死，便和当时埋在地下死了也没什么分别，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我定努力，不叫娘子失望！”
铁梨花听赵峥一扫消极避祸的心思，豪情万丈的气概，心里欢喜得紧，也在他脸上亲了一记，说道：“这才是我的好官人！无论今后如何，我定伴在你左右，生死同心，不离不弃。我铁梨花跟了你，一辈子便是你的人了，你便是我的夫君，我的天，这桃花寨的一寨之主便由你来当了。”
“啊？这不成吧，我这……”赵峥忙推脱道，但是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
“怎么？你不乐意？”
“不……不……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太突然，只怕当不起这责任。”
“切，你这呆子，刚像个男儿样子，又这般扭捏，叫你当，你就当呗，难道当真要我这女儿家行男儿事儿嘛？”铁梨花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
“你那么快就不想做寨主了？”
“寨主有啥好当？整天担惊受怕的，忙不完的事情，一觉醒来便觉得肩上的担子千斤重，现在有了夫君，那这副担子就交给你挑了。”铁梨花说着，一副小女儿模样，说到底她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在赵峥这个时代可能还未出校园，成天充满浪漫幻想的年纪呢。
“山寨中人怕会不服我吧。”
“你又瞎想什么呢？你是我夫君，自然坐得寨主的位置，你哪里见过女儿家做官当家的？再者，你那公社不是搞得很好嘛，只要你公正严明，能带大家过上好日子，大家拥护你还来不及呢，当日想强留下你，也正是想要你帮我。行啦，你放心吧。”
“嗯，那你呢？就做某家的压寨夫人嘛？”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做寨主，我便做你压寨夫人，你做官，我便做你官太太，你是天，我便是你身边的一片云。”铁梨花甜甜笑着说道，有多少女人天生便是女强人？谁不希望能够有个依靠归宿？
“好，我定不负我爱妻所望，必当加倍努力，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英姿飒爽，独立自信的样子，你我夫妻一体，不分主从，你若想做什么，我也定当鼎力支持。无论我未来如何，你永远是我心中那枝无惧无畏，特立独行的铁梨花。”
两人互表心意，心里都涌起一股暖意，铁梨花的小手在赵峥胸膛上摩挲着，男人温暖坚实的胸膛，给了她久违的安全感，心中充满喜悦，嬉笑着耳语道：“嘻嘻，刚刚被你欺负惨了，既不分主从，那我也要狠狠报复你一回。”说着修长的美腿跨到赵峥身上，嘿嘿坏笑起来。
正是春宵时刻，免不了又是一番温存，好一番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娘子，当真好骑术啊。”赵峥喘着，装出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夸张地调笑道，引得铁梨花把头埋在他胸膛里，哧哧地笑个不停。
二人享受着这种幸福的平静，过了一会儿，铁梨花打破了这种宁静，问道：“金人将来是如何打来的，你给我说说成不？”
“哎……据我所知，金人兵分两路，西路自西京攻太原，东路自南京攻燕山府，西路军一路攻克坚城，一路打到汴京，东路军从燕云入侵，那郭药师便降了，有这三姓家奴带路，能打则打，不能打则绕城而过，进展速度却较西路军快得多，宋国并非无人，只是当今官家太过无能，听说金人东西两路大军打到东京，便吓破了胆，逼着逊位给太子，给自己背锅，这两代官家都无用得紧，放进名将贤臣不用，只用奸臣佞臣，结果被金人破了城，两个官家成了金人的阶下囚。”赵峥摇头道，说着他印象中的北宋亡国事件靖康之变，然而他并没有意识到，他记忆的历史其实也是错误百出，将金人两次南征混为了一谈。
铁梨花听了直皱眉，又问道：“偌大的宋国如何竟不能抵挡，怎被金人就如此轻易地打到了东京？”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依我看，大致有这么几个原因，其一，是所托非人，用了些各怀私心投机钻营的人，大敌当前，只计较自己得失，为难临近，没有坚决抵抗的意志，自然无可抵御。其二，便是金军将领却是攻略过人，是想从燕山府一路打来，要到东京，必经过河北两路，真定、中山、河间三府以为北方屏障，若要一一攻打下来，且不说需要多少时日，便是派兵驻守就需要许多人，可那金人竟敢绕路而行，不顾自己后路，直突东京，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其三，便是宋国武备废弛，兵力不足，处处皆受，反倒是给了金人各个击破的机会。哎……这个想想也太多原因了，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自上而下的无能，想想都觉憋气。”
“若是如此，那金军当以沿途劫掠补充军需，便是到东京城下，便是几十万人把东京围上，要攻下东京也得几月可成，京畿即便富庶，空也不堪大军支用，便是坚守城池，日久金军也必退，届时在衔尾追之，金军归途上又有我方重镇，倒是情势必将逆转。”铁梨花听了说道。
“娘子当真好见识！若是官家也有你这般的见识胆魄，恐怕国家也不会有此劫难了，具体如何我记不太清了，反正最后是被金兵破了城，官家连同整个皇室宗亲沦为了亡国奴，被金人劫掠殆尽，当真是可悲、可谈、可恨啊！”赵峥悠然叹息道。
二人一个是穿越的现代人，一个是辽国遗民，对宋国归属感并不强烈，对于赵氏更谈不上有何忠心大义，但同是汉人，被胡虏践踏欺压，还是不免生出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来。
“官人，你既然知道这大势变化，那咱们又该如何计较？”铁梨花认真的问道。
赵峥想了想说道：“咱们若是不跑去南方避祸，要在这河北保住家园，单凭咱们的力量，要说击破金兵一路，那是自不量力，但是金国毕竟人少，那么短的时间占不完这大片国土，咱们便有了生存发展的空间，我记得历史上，当北方沦陷，朝廷南渡之后，北方很长一段时间里义军层出不穷，这一则说明人心可用，另一方面，像我们一样不甘沦为亡国奴的豪杰义士也是大有人在，若是能将这些民心、豪杰收拢起来，团结一心，或许事有可为。”
“那咱们首先便是要积蓄力量，广积粮，多练兵，光是咱们的桃花寨，怕是不够的。”铁梨花点头补充道，想起桃花寨的近况，铁梨花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哦？”赵峥对铁梨花的理解能力暗自佩服，当真是说一知二，冰雪聪明。
“怎么了呀？”，铁梨花疑惑问道。
“没……没啥，没想到你竟一下说中要害。说来‘广积粮，多练兵’，这方略是不错的，可是真要做起来，却是千头万绪，谈何容易，况且咱们势单力孤，咱们知道了未来的走向，可若是咱跟别人怎么说？又有几人会信？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可是又有多少人愿意跟着我们一起拾柴呢？”
“嗨，说你这呆子瞻前顾后，这有何难。”铁梨花很认真地说道：“不就是联合各家山寨，共同举事嘛，人各有志，要想心齐，光是联手是不够的，少不得要相互火拼，自相吞并，便是你不想谋夺别家人马，别人难保不惦记上你，所以说到底，要联合各路人马，还是要自己实力强，拳头硬，再有了人望，这才可以服众。到哪里，只要有粮就能有兵，用兵打下足够大的地盘，就又有源源不断的钱粮，兵、地、粮，三者相生，我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哦。”赵峥心里苦笑，自己想说要发展根据地，再建立起统一战线，没想到到了铁梨花这里居然有这种朴素的解释法，但想想也着实在理。
铁梨花听赵峥答应一声，便没了动静，还道自己说错了，不禁有点心虚，她生于乱世，却未曾如弟弟般读过书，原也并不在意，但现在知道赵峥是个从未来穿越来的读书人，还会说海外番夷的话，不自觉地害怕被他看不起，怯怯地问道：“我……我是不是说得不对？”
“对对对，就是这样”，赵峥搂着她的肩头，鼓励道：“只不过这说得好像当山大王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想一统江湖，当皇帝似的呢。”
铁梨花被赵峥说得脸上一红，素手在他胸口轻轻捶了一拳，嗔道：“臭贼，就知道欺负人家，奴家可不是山大王嘛，那照你说又是如何？”
“诶呦，谋杀亲夫啊。”赵峥扮着鬼脸，夸张地叫道，引得铁梨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见她没有当真生气，才道：“你不记得那天夜里跟你讲过的故事嘛，那其实都是真是发生的事，历史的经验已经证明了，只有没有大王皇帝，才能成功，让我们保持初心，得到百姓的拥护，团结一心才能熄灭这千年不断的烽火，建立一个百姓安居乐业的世界。当然你说的意思没错，我们要有自己的根据地，要发展经济，要建立强大的武装，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消灭一切反动的势力，只要我们自己强大了，金人也罢，宋朝的官家也罢，不过都是纸老虎。”
“根据地？经济？反动势力？纸老虎？你哪来那么多新鲜词儿。”铁梨花听完赵峥的话，大受鼓舞，她虽知道赵峥说得这些浅显易懂的新词定是来自未来，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呵呵，那都是未来常用的，回头我倒是该把《共产党宣言》、《老三篇》啥的默写下来，也好让你和其他人学习学习，要让所有志同道合的人知道，我们不是一般的山大王，我们要做的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的了不起的大事。”
“好。”铁梨花答应一声，旋即又想到当下处境，话锋一转道：“不过还是先要把邱家庄收拾了！这次被打了埋伏，着实古怪得很，我这口气说什么都咽不下去。你倒是帮着先想想办法。”
“哦哦，对哦，都把这茬给我忘了，你放心，别说我们现在夫妻一体，便是把我们捻得上蹿下跳险些被狼分食这出，我也忍不了。不过戚二娘她们跑回山寨，到底怎么打输的也没太说明白，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咱们也好一起商量个对策。”
赵峥的问题勾起了铁梨花的回忆，咬牙切齿地回忆起今天的战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