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真定敢战士(1/1)

首发：~第92章 真定敢战士

“原来竟是如此，这么说来，莫非是邱进那厮借了官军？”赵峥听了铁梨花叙述的队伍遇伏到与他相遇前的遭遇，眉头不禁皱了起来。敌方的军队不仅战力强大，用得还是官军的军器，组织纪律也是相当了得，不仅仅奇兵突出，在桃花寨人马攻寨焦灼时恰到好处地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居然还在退路上层层设伏，若不是铁梨花以自己为饵，吸引对方注意，拼死断后，恐怕逃不回那许多人马，这路人马绝非来自于寻常山寨坞堡。

“就是官军！神臂弓可是随处可见的？突围时我曾生擒了一员小校，嘴巴硬得很，问什么都不肯说，横竖就是一句‘怕死不做敢战士’。”铁梨花道。

“哦？敢战士？这便是有些棘手了。”赵峥虽说不精通历史，但这段历史中“真定敢战士”的名号倒是知道的，因为他所敬仰的抗金英雄岳飞岳爷爷登上历史舞台，那便是在真定投军，在刘鞈麾下做了一名敢战士，这支军马是真定安抚使刘鞈的护身符和最重要的政治资本，却怎会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参与到两伙地方小势力的争斗中，这令赵峥十分费解。论影响，桃花寨不过是河东两路无数山寨、盗匪团伙中普通的存在，比之人多、名声大的两只手都不够数，论危害，也没听铁梨花说做过什么惊天的买卖，照理说桃花寨完全不会引起官府的重视，并要调动主力清缴的匪患。但无论怎么说，对上了这样的敌手，便不是轻易可以击败的，铁梨花弄得如此狼狈，便是全然不知这支劲旅奇兵，轻敌冒进所致。

“这要详加侦查，等咱们回了山寨再好好谋划，切勿轻敌，若是当真是官府针对咱们山寨的行动，这便不容易应对了。”赵峥沉吟了一会儿说道。

……

不久之前，邱家庄祠堂内，临时设立的勇武军忠字军军帐就在这里，此刻一众军官正由庄中人物陪着大排酒宴，从真定天香楼请来的歌妓正在起舞助兴，庆祝今日的胜利。

一名都头急匆匆地进入，绕到一边，向营指挥耳语了一番，那指挥听罢，挥手令他退下，举着酒杯来到高坐首席的统制王忠边上，低声报告道：“统制，刚刚下面来报，女匪首跳崖了，天黑夜深，不及查找，恐要明日天亮方能寻路下山搜索尸身。”

王忠听了，喝了口酒，不以为然道：“知道了，这女匪倒是凶悍刚烈得很嘛，让弟兄们回营休息吧，管她死活，辽贼已破，我等便可交令去了。”

陪在王忠身旁的邱进却是耳尖，听到二人答话，忙赔笑说道：“王大人，那铁梨花实在是此地方圆百里之内，最大的匪患，与彼为邻，更是与我们庄上有累累血债的仇家！若是叫她逃回寨里，恐有变故，大人切不可大意啊。”

“哼……”王忠冷笑一声，不悦道：“一群辽贼罢了，被你说得天花乱坠，还不是被某家翻手杀得丢盔弃甲，‘邱大官人’，莫不是信不过我等？要不要到王大人那里再哭求一番讨个将令？某家自有计较，对付桃花寨这样的蟊贼，能调得动某家的兵马，大官人也是好本事啊。”

邱进怎听不出王忠敲打他的意思，这王忠本是时任真定府路总管王渊的家奴，王渊出身西军，原也有“猛将”之称，自从攀上了童贯大王这枝高枝，那更是仕途春风得意，积功当上了这真定总管，执掌真定强军，与安抚使刘鞈貌合神离，说到带兵打仗王渊原也是个人才，平定方腊之乱便是他的高光时刻，但现在相比战场上真刀真枪博取的官位、赏赐，他深深地意识到投机钻营，见风使舵才是性价比最高的本事，他深知宣抚司与安抚使间嫌隙，作为双方都要拉拢的重要对象，他游走在其间，两边得利，当真是如鱼得水，好不快活，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捎带着王忠这样的家奴也当上了一军正统制。

当日因为赵峥一伙人，邱进与桃花寨起了冲突，新仇旧恨算在一起，邱进便起了灭掉桃花寨的念头，若是成功，他便能在这带一家独大，守着山路官道，便如挖到了一做金山，其中厉害与当初算计赵峥一伙自不可同日而语。他不仅派庄丁封山设卡，自己还跑到真定，跪倒王渊跟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山贼作乱，王渊第十四房小妾本是邱进媳妇的远房表妹，论起来两人还算是姻亲连襟，邱进一番巧舌如簧，再加上金珠玉宝奉上，王渊自也乐得做个人情，擅自便调了忠字军，前来协同剿匪，忠字军统制王忠是他家奴，副统制翟林，老于军务，实打实在辽国打出来的军功，在王渊看来最是稳妥可靠。

身为一军统制王忠，平日里也是作威作福惯了的，对这个自己恩主家八竿子才能打到的连襟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恩主有命，自是不敢不从，但少不得要寻机会敲敲邱进竹杠。

邱进也是个老江湖，哪里揣摩不到王忠的心思，当即陪着笑脸道：“大人说得是，小人多嘴了，大人神威，今日打得辽贼四散奔逃，不日定能一举荡平匪巢，还我等良民百姓一片晴天，我等定不忘大人恩德，定要立碑刻石以滋纪念，我等子孙，世世代代传颂将军的美名。”说着便命人下去取了一匣金饼送了过来。

“客气！客气！”王忠看到匣中金饼，顿时换了张面孔，冠冕堂皇地笑道：“大官人体恤我等辛苦，那我就代兄弟们笑纳了。”

“将军何时挥军一举荡平桃花寨？”邱进问道。

“便看大官人如何选个良辰吉日，集中庄上人马，去掏铁梨花的老窝子，我等自会从旁协助！事成之后，某家自会为大官人请功。”王忠笑道。

“甚好，甚好。事不宜迟，除恶务尽，借着将军大胜余威，我看明日便点齐人马打上山去最好。”邱进心里暗自骂娘，脸上却还堆着笑，应道。

独自坐在下首的翟林看着两人说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今日破敌，四面设伏围而歼之的计划便是出自他手，原本进展顺利的歼灭战，愣是被王忠瞎指挥，弄成了击溃追击战，结果还让匪首跑了。这一战下来，战果不大，桃花寨的贼兵虽说装备简陋，但进退颇具章法，全不似邱进所说的一群乌合之众，贼兵颇为悍勇，自家兵士伤亡却也有数百人，尤其是本来便不多的马队经此一役更是折损殆尽，这庆得哪门子功？翟林想到适才见到被烧得不忍直视，眼见不能活的伤兵，心中不忿，听那邱进撺掇着王忠又要功山，忍不住出声道：“大人，切不可贸然功山，我军今日虽大胜贼军，但也有折损，这封龙山山高林密，贼人经营日久，我等却不熟悉道路，贼人山寨布防兵力我等知之不详，山地作战非我所长，更不利于大队展开，下面报说贼人善使一种猛火瓶，火力生猛，遇水不灭，这天干物燥，若是贸然功山，极易遭敌火攻，当下还当赐下赏赐，安抚伤兵，稍作修整之后，攻山之事需从长计议，大人万勿冒然而进。”

邱进听翟林反对，不敢出声反驳，只说桃花寨在摩天崖半山，今日新败，折损甚重，正是一举荡平的好机会，眼巴巴地看着王忠。

王忠听得心中不喜，此次发兵助邱进，本就是私下行动，哪有正经的赏赐，便是从邱进处敲来的竹杠，也只进了王忠的口袋，这吃进去的再叫他吐出来，那比要了他的性命还难受。宋军历来便把军功赏赐视作是维系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手段，出征随军必有“赏给库”，本来治军，赏罚分明无可厚非，然而普通禁军月饷不过一贯，粮二石，一年发绸、绢六匹，绵十二两，随衣钱三千，缝制军服，按这收入还不如普通市井小民，那对于刀头舔血，征战在第一线的兵卒，赏赐便成为了最重要的收入来源，朝廷给多少钱，兵卒便打多少钱的仗，待到宣和年间，随着物价上涨，赏赐对于兵卒就变得更加重要起来，因赏赐不当，应发兵乱的也不罕见，宋军几乎就到了给不起钱就打不了仗的程度了。

听翟林提到赏赐，王忠心里顿时虚了，眼珠一转，又换上一副笑脸，说道：“翟副统制所言，正是老城谋国的章程，邱大官人莫要急躁孟浪，攻山之事还当从长计议，却不可贸然行事，本将助你击贼守庄，顺手助你剿灭匪患也是应该，但若一时莽撞令士卒折损过多，到王总管那里本将可不好交待。”

邱进心中骂娘，表面上却连连称是，又命人唤来几名歌妓，命她们陪伴二位统制官饮酒作乐。王忠乐呵呵嬉笑着左拥右抱，将美人揽入怀中，翟林不喜，不满地冷哼一声，独自喝干杯中水酒，起身离席而去。

……

话说赵峥、铁梨花二人相拥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御寒，两人商议了一晚，不知不觉间竟熬过了寒夜，虽对眼前的官军危机没个定论，但也坚定了合力扭转局面，共同为不远的将来建立根据地和武装的决定，关于赵峥是来自未来的穿越者，这个身份太过离奇，二人商定严守这个秘密，而至于困扰赵峥的“三角关系”，赵峥自觉对不起丁薇，自己认了“渣男”便算了，还让铁梨花当了“三”，心理压力颇大，但铁梨花却令他意外地淡然大度，娥皇女英尚且共侍一夫，只要自己坐了正妻之位，赵峥要再纳丁薇为妾，甚至是平妻，她都不以为意，果然古今婚恋观念差异就是天差地别，赵峥终于第一次感受到古代世界的优越性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寒意尽退，熬了一夜的两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再到他们先后醒转，天已大亮，正午已过，光线透过洞口照了进来，洞中狼群不知何时已散了个干净，赵峥谨慎地先下到洞里，刚一站稳，腿上便传来钻心的疼痛，被浓情蜜意冲谈了的腿伤，此刻开始折磨起赵峥来，他也只能咬牙忍耐，探头向洞外查看，只见一片自然山色，别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铁梨花这才从救命的岩板上下来。

“咦？这些是什么？”两人悬着的心放下，铁梨花忽地发现阳光照射下，洞中岩壁上一片晶金光闪闪，不禁发问。

“哦？对喔。”经她提醒，赵峥也发现了异常，走上前去，仔细一看，顿时惊掉下巴，“天呐！是黄金！这里有金脉！”他大叫了起来。

“天呐！”铁梨花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现惊得说不出话。

赵峥看到洞口前面的地上躺了两块石头，看位置，好像就是前晚自己随手摸到防身的石头，其中一块沐浴在阳光之下，发出金灿灿地金属光泽，赵峥忙捡起来，竟是块碗大的狗头金！

这真的是否极泰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两人一阵欢喜，赵峥虽不知这到底有多少金子，但看两侧岩壁纵横交错的金脉走势，恐怕这真是一座金矿了！

二人出了洞，赵峥找个根粗树枝当做拐杖，一瘸一拐地跟铁梨花找来灌木芒草把洞口掩上，又在近旁一株高大银杏树上做了记号，忙完一阵，铁梨花抬头一看，遥遥一座高峰近在眼前，仔细一看竟是摩天崖，原来这一夜奔走，兜兜转转，竟然让两人跑到了封龙山北面的山坳里，这摩天崖的另一边可不正是桃花寨嘛，虽说山势险阻，却距离回家并不遥远，两人不由欢欣鼓舞，两人笑了一阵，这才意识到自己衣不蔽体，模样狼狈，这个样子可是见不得人的。

赵峥只得留铁梨花躲在洞里，自己赤着身子，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去想办法，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赵峥顺着山坳，往北走了七八里地，终于是找到一处小山村，说是山村，也就是十来间茅屋，好歹遇到了人，赵峥这大白天穿了个兜裆大喇喇地跑来，顿时引起了轰动，在家的男女老少纷纷上来围观，嬉笑不以，把赵峥臊得恨不得挖条缝钻进去，索性山民纯朴，赵峥说是遇到劫匪，被抢了个精光，倒是引来村民的同情，得了两套补丁摞补丁的破衣，千恩万谢地回去找见铁梨花。

两人都换上衣服，加上灰头土脸的样子，活脱了两个乞丐，两人相视不禁哈哈大笑，赵峥将那块狗头金用布包了，揣在怀里，寻道路往山寨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