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官军来了(1/1)

首发：~第97章 官军来了

“原来将军还不知我们的近况。”铁梨花道，从马扩的反应可知，他与山下官军实非一路，于是便把如何与邱家庄产生冲突，邱家庄如何挑衅，昨日两家交战的种种情状向马扩介绍了一番，马扩微微皱眉，认真地听完，沉吟片刻问道：“娘子可知山下敢战士约有多少人？由谁统领？”

“前后与我们交战的约有一二千人，还有马军，这人倒是不多，前前后后，估计不到一百骑，统领倒是尚未探知，只是有人见到打着‘勇武’、‘忠’的旗号，将军是否识得？”铁梨花道，众人都看向马扩，马扩想了想，说道：“这真定的敢战士是安抚使刘鞈刘大人招募的义勇厢军，后经伐辽之战，此军表现堪称军中翘楚，士卒悍勇不弱于我西军，按禁军待遇装备扩编，号四万，分勇武、威武、耀武、雄武四军，每军有五营，分以‘忠、孝、礼、智、信’为号，皆按禁军编制，你们见那旗号，该是勇武军忠字营兵马。”

“我等虽上山立寨，偶有剪径劫掠，却从未为祸乡里，更没举旗造反，与那邱家庄的冲突也是乡里纠纷，正如将军所说，立寨举兵者可谓遍地都是，非我桃花寨一处，却不知朝廷为何引来官军攻伐？这山下的官军与我等为难，当真令人费解。将军从真定府来，不知可有听闻？”铁梨花问道。

“一营兵马调动，不是儿戏，需由安抚使下令用印，不瞒各位，洒家此次在真定拜会安抚使刘大人商议诏安义军事宜，却不曾听说有何针对桃花寨的言语，甚至大人未曾提起匪患之类的话，怕是此中另有隐情。”马扩若有所思道。

“难不成这是下面的人私自派的兵？”贾老六道。

“这可是杀头的大罪，若当真如此，那可真是胆大包天了。”马扩摇头道，但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虽说自伐辽之战后，童贯明里暗里将西军中部分将领利用官位职务从西军这个体系中剥离出来，让他们见识到了不用拼死奋战，就能安享荣华富贵的捷径，又对这些将官的种种贪赃枉法，疯狂敛财捞油水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充分展现了他过人的度量和“能散发财物”的慷慨“钞”能力，故而颇得人心，反正损公肥私，挖的是朝廷国家的墙角，童大王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获得的却是广大将官的拥戴，这才能坐稳宣抚使的官位。然而这种以惊人速度蔓延的军中腐败也在肆无忌惮地破坏着除西军之外为数不多的可用兵马，这点作为廉访使马扩早早就非常敏锐地意识到了，但是当真说军队可以私下调动，对民间肆意有组织地开展军事行动，马扩却也不敢相信。

正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时，突然外面跑来一人，气喘吁吁地叫道：“寨主，寨主，不好了！山下的官军打来了！”

闻言堂内众人大吃一惊，早上刚刚回报山下按兵不动，怎的此刻就打来了？铁梨花问道：“官军现在何处？来了多少人马？”

“回寨主，约莫有一千多人，小人亲眼瞧见官军从邱家庄开出，往上山来，小人立刻便跑回来禀告了，此时恐怕要到十里坡了。”

铁梨花眉头一皱，当即向着众人说道：“诏安之事，大伙稍后再议吧，眼下官军来着不善，看样子攻山在即，我等需当全力抵御，守住山寨才行，若是被官军攻破了山寨，还哪有什么诏安之议？”她又转头看着马扩的眼睛说道：“马将军，你当真与那路官军不是一伙吗？不会是威逼利诱，专门设计要摆布我们桃花寨吧？”

“娘子说得哪里话来，洒家可对天发誓，绝无此事，洒家说的诏安，乃是对山寨和朝廷两利的好事，娘子也不是不知是非轻重之人，何须多此一举，劳动官军？若是娘子不信，尽可把洒家羁押起来，当做人质。”马扩镇定自若地辩解道。

铁梨花点点头，说道：“将军你的好意，奴家领会得，也信你说的是实话，只是眼下官军来攻，这一仗怕是在所难免，便是这伙官军退去，我们与那邱进却不两立，你也不用劝我，这诏安之事暂且作罢，此战过后，若是奴家和寨里众家弟兄乡亲得以幸免，那对抗官军的罪名能去，再与将军计较。奴家也不叫你为难，你便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去留随你，请自决。”

听了铁梨花的话，马扩心里不禁对这女子又生出一些钦佩来，他有心去见领头的军官，斡旋叫停攻山，可又一想，若真如猜测的那样，这队敢战士是有人私自调动，自己去了，便是被自己撞破了勾当，他这廉访使本就是官军安插各地的耳目，便是他可不计较，说不得那犯事的主使不会人狗急跳墙，到时候给自己来个杀人灭口，反正可以栽赃给桃花寨这种“贼人”，自己平白无故便是枉死了，毫无意义。

马扩看似粗豪，却是极精细之人，事关自己性命，不可不慎，他看看铁梨花，又看了看众人，心中下了决心，言道：“娘子说得哪里话来，洒家既然来了，便是和众位一条心，怎能眼见你们临难，却袖手旁观呢？现下你们是匪，对面是官军，互相攻杀本无可厚非，便是官军又如何，两军因是非群殴乃至相互火拼的也是常有，若是杀败这路官军，反倒让洒家在宣抚大人那边更好说话，洒家便在这寨里，跟大家共进退，如需洒家出力，愿听寨主调遣。”

马扩的话让铁梨花颇为意外，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有个深知敌军虚实的军事顾问，却是件好事，欣然点头道：“好，马将军所言足见盛情，你这个朋友，我们交定了！若是此番咱们能够击破官军，侥幸不死，你便是我们寨子永远的朋友，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将军先回住所，暂时无需将军出力，待我等破敌再叙。请自便……”

“好！”马扩答应一声，心想对面毕竟是官军，自己这个身份，夹在当间却是不便，向众人致意，由人引着走出了聚义堂。

“众家兄弟，随我备战，迎敌！”目送马扩走出，铁梨花号令一声，众人响应，跟着往寨门而去。

桃花寨依山而建，三面临着悬崖断壁，南门修着一条二十余丈的石墙，墙体由山石垒成，高约两丈，厚约一丈，墙上走不得马，还修着一人高的女墙，足以站人守卫，甚是坚固，这便是山寨最后的一重防卫。上山的路只有两条，一条羊肠小径，从西面山沟攀缘而上，那日呼延冲便是被当地猎户由这条路送来上山，另一条，山口沿“十里坡”逐次爬坡而上，坡缓道长，最是好走，平日里上寨进出，车马往来，走的便是这条路，临近寨门约半里许，有一块被叫做“断龙石”的巨大岩石截住道路，寨里便在此又筑了道一丈多高的石墙，山上称作“断龙关”，关前挖了壕沟，由吊桥进出，此处才是寨中第一道防线，当真是一夫当关，神仙难过。

……

众人来到“断龙关”，原本寨中防务便是贾老六负责，此时兵卒正忙着搬运兵刃器械，滚木礌石，关墙后的空地上，支起一口口大锅，将那存着的金汁开始在锅中熬住，那味道让赵峥干呕不已，其他众人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此处地势险要，人多挤在一起，无论攻守双方都是无用，众人商议后，铁梨花决定由各位统领带本部兵马轮番守关御敌，自己从前军和中军各抽调些老兵，组成新的直属近卫，做总预备队，这古代的攻防战赵峥并不熟悉，见众人也没啥惊慌的样子，在各级头领的指挥下，兵卒们也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赵峥负责的左军也完成了编制上的调整，按他预想，整编成了四个排，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加强连的编制，但他还没空整训，只是让呼延冲带领着，在搞谈心，倒苦水，说起来呼延冲也是穷苦佃户出生，当赵峥跟他说起要他来搞这个的时候，他一时还不能理解，按照他的认知，恢复建制，抓紧操练人马就好了，但赵峥偏要他去了解每个士卒，组织士卒以班为单位，搞诉苦，在他看来根本没有必要，不是苦人儿，谁又来当兵打仗呢，但赵峥一再坚持，基于对赵峥的信任和尊重，他还是捏着鼻子在做。

赵峥没空跟他详细说透彻他所知道的，“一诉苦、二‘三查’、三‘三整’”的军队思想教育工作法宝，短期内也不是一下子能出效果的，但是好歹让官兵相识相知，通过这种方法，让官兵们能多一下相互了解和共情，好歹能更加团结，同仇敌忾一点对刚刚在战斗中溃败的队伍来说比操练什么都更有利于恢复一些士气。

铁梨花知赵峥未经历过这种攻防战，所领的左军又是新败几乎丧失战力的残兵，看眼前官家的样子，又没有重型攻城器械，地势险要，铁梨花对于稳稳守住充满信心，料想并不会用到全军之力，无需赵峥出什么力，也没有安排赵峥部实际防御工作，只是作为总具备队作为寨里最后的力量。但作为山寨里现在名义上的二当家，赵峥也不好在一边袖手旁观，对于这个时代的防御战，他虽然也没什么好说，只是提议再按自己的方法多准备一下燃烧瓶，以备防守之用，这个提议众人倒是欣然采纳了，此外，赵峥还是觉得这是自己了解这个时代军事的机会，主动要求在关上观察，跟着贾老六在关上，协助他负责“断龙关”的第一波防御工作。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一群头戴红缨白色范阳毡笠，身着红色战袍，围包肚与护腰，带着绑腿，带着护臂的敢战士出现在了关前。赵峥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宋国正规军的军容，不由手扶垛口，多看了几眼。

只见官军停在约二里之外，一字排开，地势狭窄，只列成四五十人宽的队列，前后列为两排，为一队，之后隔着三五丈又是一队，顺着山路延绵而下，赵峥也看不清有多少人，但见队形严整，看起来颇有威势，军士差不多都是一样的打扮，胸前挂着皮甲，以包肚、护腰围住，那种全身披挂铁甲的赵峥却没有看到，心中不禁微感意外，作为一个穿越者，他还是蛮期待亲眼看看宋军出名的步人甲士的，不过现在在这军阵的对立面，面对披甲率那么低的步兵攻击部队，这倒使赵峥心里又安定了许多。

当先两队军士，几乎清一色的八尺短枪，样子有点奇怪，赵峥不知，这种叫“宽头短刃枪”，是宋军常用的攻城单兵兵器，便于在相对狭小的空间使用，后排各竖着六七架高两丈余的木梯，在后面一队军士，不见兵刃和木梯，却推着十余辆江州车，两边各放一个大木桶，不知有何古怪。在后面排成密集方阵，好像是拿着弓箭的弓兵，再往后赵峥便看不到了。

过不多时，只见从后面上来一队人马，一伙兵丁簇拥着几个骑马披甲的人从后面上来，跟着两杆大旗，一面红底金字，上书“真定勇武”，另一面上绣着斗大的一个“王”字。

“王将军，这便是‘断龙关’了，就是这么一道石墙，这里过去便是桃花寨，你看就在上面。”邱进说着，指了指远处，关墙之后遥遥可见的寨门一角。

见惯真定那般坚城的王忠看看眼前的“关隘”，轻蔑一笑，责备道：“好你个邱进，说得天花乱坠，我倒是贼人如何凶恶，何等奇峭诡谲的一座山寨，原来竟是这般简陋，你当真是言过其实，你的财帛可准备好了？待会我的将士去取时，若敢推诿，看我如何整治你。”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这桃花寨平日里劫掠无数，寨中所蓄那是极为丰厚的，小人那边也已备下财货酒肉，小人眼中千难万难，到了将军这里便不消吹灰之力，小人怎敢与将军相比，就待将军马到成功。”邱进谄媚地说道。

“呵呵，好，且看我家儿郎破敌，让你这厮也开开眼界。”王忠心里得意，下令道：“传令进攻！”

他身边一都头抱拳，问道：“大人，是否先叫敌劝降？”

“跟这伙辽贼有什么可讲，速速破关，把寨子灭了就是，快去传令。”王忠皱了皱眉，不悦地挥挥手道。

“是。”

军中响起鼓声，当先一队步卒，踏着鼓点，向前推进，后面一队也跟着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