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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3章 用五千块断亲
阿宝十分骄傲地说：“就是一套十分精妙的拳法呀，妈妈以后再也不用怕被阿爸打了，他打不过你的。”
这名字，怎么着也不会让人联想到“精妙”二字吧……
然而，这一切的荒诞离奇，让周想娣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周荣均的步子很快，她还没追几步，他就顶着闪闪的怒气槽闪进了卫生院大门。周想娣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巨大勇气，加快步子追过去。
她跑进卫生院的小院子，急急地要去找科室指示牌。等她意识到这破卫生院不过两层楼高，都是全科大夫，哪里有什么指示牌，就听到阿花在她身后喊道：“梅亭，快跑！你阿爸来了！”
她被吓了一跳，果然看到阿爸抱着一个襁褓，从一个黢黑的走道里拐出来。
她凭着一股狠劲扑过去，身体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着，手脚并用地抓挠、撕扯、踢踹，十分轻松地从阿爸手里将襁褓抢了过来。
阿宝在她脑子里兴奋地叫嚷：“好棒好棒！打死老师傅拳法疯狂上分！”
周想娣没空叫阿宝闭嘴，或许是力气弄疼了妹妹，婴儿此刻正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
阿爸刚才被打懵了，现在已经缓过来了。他红着眼睛，朝前逼近几步，一记耳光甩过来。周想娣灵巧地躲过，抱住襁褓就往那个走道里头跑。
她知道自己阿爸好面子，在医生这类文化人面前，他能收敛一些，她要尽快跑进病房。
她抱着怀里的妹妹，那是她好奇了半辈子的感觉。她有过两个妹妹，却从来没有抱过一下。与抱着女儿不同，她心里没有那么多的震颤，却多了一份长姐的担当。这份有些悲壮的担当，是弟弟阿峰小时候没有给过她的。阿峰是男孩，不需要她替他遮风挡雨。
“小妹，阿姐一定把你留在家里。”
阿宝插嘴捧哏：“小姨，你别怕，我妈妈是世界上最凶的霸王龙哦。”
小妹似乎能懂她的心思，竟然止了哭声。她一双眼睛还皱巴巴的没有展开，却弯弯的，似乎在对自己的姐姐笑。
周想娣抱着妹妹，凭着记忆在走廊里乱窜，跑错了两道门，才看到病床上的妈妈。
阿峰正靠在妈妈身上撒娇，妈妈闭着眼睛没有看他，泪水浸湿了枕头。
周想娣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叫上一声妈妈。她颤抖着喊了一句：“妈。”
阿花跟在后头过来，替她抵住了房门。她喘着粗气说：“梅亭，你快带着妹妹跑，你爸疯了。”
周想娣没有回头，她看到妈妈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比记忆里的更加灰败。
她忍着哭，拍了拍怀里的襁褓，说：“妈，你放心，我不会让妹妹走的。”
章维娟的眼瞳里突然闪出一丝惊惧，撇过头去，不再看自己的两个女儿。
周想娣望向自己身后，阿花瑟缩在墙边，阿爸正拿着一根极粗的锈铁棍，站在敞开的门洞里，狠狠瞪视着她。他头顶的怒气槽红得发黑，颤巍巍的似乎要爆裂开来。
屋里其它床上的产妇都仰起身子看着这场面，有几个男人已经将帘子拉了起来。有个男人想出言阻拦，被周荣均的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周想娣没有后退，挡在妈妈的床前，语速极快地将方才心里盘算的话都说了出来。
“村里的罚款我交，妹妹我养，连我自己，从今以后也不要你掏钱养活。”
周荣均没有停下步子，仍是一步步往前走，只是步伐慢了下来，脸上也渐渐显出嘲弄的笑。
“你个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能耐？”
周想娣一只手死死抓着病床的护栏，她内心不受控制地升起无限的恐惧。果然，对阿爸的惧怕没那么容易就尽数消退。
阿峰的手突然伸过来握住她，吓了她一个激灵。
“阿姐……”阿峰的手在颤抖。
周想娣反手握住阿峰，双眼直视阿爸，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有这个能耐！”
周荣均冷哼一声：“我生你养你，你这一身的皮肉都是我赚钱种地养大的，想跟老子叫板？你还嫩着呢。”
周想娣心下一虚。她有些沮丧地想，是啊，再烈再硬又有什么用，一旦搬出这样的话，父母总是占理的。
“啪！”耳朵里传来一记声响，似乎是……
阿宝哀嚎起来：“哎呀，打屁屁痛痛！阿宝没做错什么，为什么会挨打呢？”
周想娣豁然开朗，自己刚才又差点被猪油蒙了心。生养之恩是一回事，虐待折辱是另一回事，爱与恨是不能简单抵销的。
似乎站在产房里，为人父母这个天理就能顶破了天去，周荣均理直气壮，旁若无人地阴阳怪气道：“翅膀硬了想飞走？行啊，先把这些年吃我的用我的，都还给我。”
他得意地看着女儿，又扫视了一眼瑟缩的儿子和病床上没用的妻子。
“你开个价。”
周想娣的声音很低，周荣均一时没有听清，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周想娣正视着自己父亲的眼睛，一字一句，心平气和地说：“十七年，要我还你多少钱，你开个价。”
周荣均愣怔了一会儿，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女儿的意思。他冷笑一声：“想跟我断亲？好，你要是能拿出五千块钱来，我算你能耐。”
他环视屋内，脸上写满了得意。哼，自己女儿是什么德行他还是清楚的，再说了，什么五千块，她要是现在能拿出五块钱，都算他周荣均治家无方。
“好。”
周荣均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周想娣，此刻女儿脸上的表情让他感到十分陌生。
“周想娣，你可别犯混，五千块钱，抵得上三十头猪。”
周想娣已经不管不顾了。五千，即便是五万，她也会应承下来。听周荣均拿猪作比，她心中又气又悲，抱紧妹妹，也握紧了弟弟的手。
她觉得自己鼻孔里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脏腑是不是已经被烧焦了。
“我不叫周想娣，我叫周梅亭。”
周荣均大手一挥，继续冷笑：“叫什么，还不是都姓周？你一辈子都是我周荣均的女儿，哼。”
她强压下怒火，挤出一个笑：“但将来，我认不认你这个亲爹，还另说。”
周荣均黑瘦的老脸一僵。他有些不自在地往两边看了几眼，鼻腔里喷出一个“哼”字，梗着脖子丢下一句“不要脸的东西”，就背着手走出了产房。
“想娣……”章维娟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没有回头，肩膀终于松垮下来，朝一脸惨白的阿花笑了一下，笑道：“妈，以后，叫我梅亭吧。”
周梅亭。她要用这个被她遗弃在岁月里的名字，重新活一次。
阿宝突然说：“咦？妈妈都这么生气了？怎么还没激活奖励呢？”
周梅亭被阿宝这么一问，朝玻璃倒影看去，她头上有一根模糊的怒气槽，颜色十分黯淡，转眼间更是直接不见了。
她心里也不禁奇道：是呀，刚才自己的天灵盖都要冲破了，这怒气还不够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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