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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9章 对，拿钱砸他
快晚饭的时候，阿爸领着阿峰回来了，两人皆是一身臭汗一身泥，阿峰的瘦猴脸上溅满了泥点子。
周梅亭给阿峰一颗糖，要他自己去后院洗干净，再去屋里陪陪妈妈和妹妹。阿峰有了糖，高兴得什么似的，忙听话地去了后院。
“妈妈……舅舅长得好难看啊……阿宝是不是外甥随舅，才那么丑的？”
周梅亭“噗嗤”一笑。阿峰长得不丑，只是似乎与家里人都不大一样，一副猴相。
周梅亭突然想起阿峰将来去动物园的传奇事迹。他在猴山被一群猴子围攻，连裤子都被扯掉了，那场面热烈欢腾，工作人员都拉不住。后来有个工作人员安慰嚎啕大哭的阿峰，是他长得太好看了，有猴王看中了他，想拉他做压寨夫人。阿峰听了更是要把肝肺都哭出来，从此都不敢靠近猴子。
周荣均在跟前，她不想表现得太开心。可越想越好笑，越不能笑就越止不住，她捂着嘴，身体都开始震颤起来。
“你笑什么？”周荣均瞪着豹眼，怒道，“老子像头老黄牛一样弯腰啃着地，一天了没吃上一口热的，你还笑？”
周梅亭端正神色，抿着嘴，艰难地回答：“我笑……我哮喘。”
“瞎说什么！我看你脑子真的坏掉了！”
周梅亭看阿爸板着脸，头顶的怒气槽隐隐发红。她觉得愈发好笑，生怕自己忍不住大笑一场，今天这局就要破功了。
她抓紧掏口袋，直接将数好的一百块钱拍在桌上。
周荣均除了种地，也在村口玻璃小厂上班，累死累活一个月十二块钱，左手进右手出，他又哪里一下见过这么多钱。
他先是痴痴地盯着看了会儿，终于诧异地看了眼女儿。
他心中火起，抄起凳子，恶狠狠地问：“你哪里来的钱？”
周梅亭没有闪躲，坐到八仙桌的另一头，摊开一只手，示意阿爸也坐下。
阿宝又冒出来了：“妈妈好优雅，外公好野蛮。”
周梅亭心想：等我再多点拳脚功夫，我能坐他天灵盖上去。
周荣均被她这一招搞糊涂了，盯着女儿许久，直到阿峰穿过堂屋跑进里屋，他才放下凳子坐下。
周梅亭开门见山：“阿爸，在卫生院说的那些话，我都是当真的。”
“什么当真？你个细丫头，逞什么能？还跟你老子犟！”说着，周荣均的火就又冒上来了，他腾地一下站起来。
周梅亭并不看阿爸，将一沓纸摊开，推到他面前。
“本人周梅亭，自今日起，将负担全家四口（不包括周荣均）的全部开支，并向周荣均分期缴纳全部陆仟元欠款，每月最低还款壹佰元整，上不封顶，直至全部缴清……”
周荣均冷笑道：“六千？你这毛丫头，连个借据都写不妥当。还得是遇上你亲爹，遇到外人都要被坑骗到山里去喽。还分期……没能耐就是没能耐，哪里学来的强盗手段？！”
“是六千，我没写错。”周梅亭不理他的嘲讽，笑道，“我有条件。”
她继续念道：“为保障周梅亭的人身安全，周荣均需搬去老屋居住。”
周荣均气道：“你在胡嚼什么？不让你读书，脑子就坏了？”
周梅亭并不理他，继续念着第二页：“在此期间，周荣均所挣全部工资、田地收成，无需供给家庭开支。以下物品归周梅亭支配：新屋及新屋内所有余粮，村东头七分桑地。以下物品归周荣均支配：老屋，老屋后竹林，村西头一亩二分水田，村西头五分桑地。”
周梅亭念完，一脸平静地看向周荣均。
周荣均咬着牙，瞪着一双豹眼：“我算是听明白了，你是要跟我分家？要分，也是阿峰长大了分，你有什么资格？”
周荣均头顶的怒气槽已经在抖了。
周梅亭强压住被阿爸煽起来的怒火，笑道：“阿爸，这不是分家。我在买断这个家，我要做一家之主。”
周荣均狠狠地从肺腑里掏出一声嘲弄：“呵，笑话，你也能做一家之主？”
“六千，到明年双抢前，你最少也能收到一千二，五年后，阿峰正好高考，你手里能捏着六千。”周梅亭将纸推近一些，“分期确实是我没能耐，小妹正是要花钱的时候，阿峰也要读初中，学费不便宜。这些钱，都不需要你出，你总要让我喘口气吧。”
周梅亭揣度着阿爸的神色，见他头顶的怒气槽略淡了些，心里有点可惜。但现在不是肝任务的时候，解决他才是重点。
她指着“村东头七分桑地”那几个字说：“我只要这间屋子，和那块贫地。我也不会叫阿爸丢脸，外头我不闹，咱们还是父慈女孝，五好家庭。老屋就在田头，你以前夜里看田也会住那里，只要对外说家里毛毛头太闹，你睡不好才搬到老屋的，没人会嚼你舌根。”
周荣均真的听进去了。
他这几年愈发的觉得自己没有能耐，想再有个儿子多分一块地，结果反而又来个累赘。女儿在卫生院这么一闹，他丢尽了脸面，也不好再把小女儿送掉。这大女儿……一下子两个女儿砸在手里，儿子的学费又是一笔……假如真像大女儿所说，有这么一大笔巨款，别说阿峰上高中的钱，上大学、盖新房、娶媳妇、养孙子，都不愁了。
他咽了口唾沫，问：“你真想这样？只要我搬出去？”
她看着阿爸的神色，知道他已经动心了。
“妈妈真棒，拿钱砸，把他砸趴下！”
周梅亭在心里偷笑。这件事对她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阿爸只有这个家，不管给他多少钱，以后都是阿峰的，流不到外头去。况且这样一来，在没有找到更好的资产保存方式前，把钱给阿爸，她就能避开不定时炸弹“清零券”的暴击。
周梅亭趁热打铁，决定给阿爸心上再添上一块秤砣。
“只要我哪个月没按时给，就算我输，你就搬回来，之前还的钱，我也一分不要你的。”
周荣均头顶的怒气槽不知道何时已经尽数消散了。他迟疑道：“你只要这屋子，和那片地？”
“还有这屋里的余粮，和其他所有生活物品。”周梅亭强调。
周荣均的脸渐渐隐入黑暗之中。周梅亭想去开灯，又想起往后电费怕是要自己付，反正也不想多看阿爸的脸，就任由屋里越来越黑。
良久，阿爸说道：“好，就依你，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在老子面前翻天。”
周梅亭冷笑着，声音却仍是天真：“要是我们活不下去了，阿爸肯定也会救我的。”
她不用去看，也知道阿爸脸上写满了得意。
“那……今天开始？”
“呀，都这么晚了……要不，明天一早吧。我去老屋好好收拾收拾，欢欢喜喜送阿爸过去。”
“好，算你有良心。”
周梅亭划亮一根火柴，点起煤油灯，凑到纸前：“阿爸，签字吧。”
周荣均仍是冷哼一声，拿起周梅亭预备好的毛笔，不屑地在女儿的名字旁边签下自己的大名。
阿宝鼓起了掌：“耶，大功告成！老外公收拾铺盖，俏妈妈当家做主~”
周梅亭将纸叠好，收进口袋，随即扭灭了煤油灯。
“不过……”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以后没有主人的允许，阿爸最好不要再进我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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