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四百五十六章 水落石出书简湖
渡船之中的十余艘剑舟,飞剑如雨落向大地。
天上地上,两拨飞剑如雨幕相接,墨家耗费无数神仙钱打造的剑舟飞剑,与剑修的本命飞剑,玉石俱焚。
偶有本命飞剑成为漏网之鱼,又被大骊本土和招徕而来的元婴、地仙修士,陆续祭出法宝,一一击破,南岳上空,呈现出令人炫目的五彩琉璃色,恍若传说中的天庭仙境。
山岳神祇的金身法相,手持一把以王朝皇室独门秘术汇聚而成的剑气巨剑,劈向宋长镜所在渡船,结果被宋长镜一拳击碎,又一拳将南岳正神的金身法相打得崩碎,宋长镜最终站在南岳神庙的屋脊上,暂时失去金身法相的南岳正神正要以千年香火的积淀,重塑金身,再战此人。
宋长镜开口道:“差不多就可以了,大骊没有对你们赶尽杀绝的意思,地仙之下的剑修,全部下山,既往不咎。地仙修士,愿意降者,可以跟随本王一同南下,不愿意投降,就老老实实待在南岳山上,我可以保证,即便有些秋后算账,也不会滥杀,人人有机会破财消灾,并且会确保你们这几位地仙剑修的立身之本,至于身外物,多半是要充当大骊军费了。”
南岳山巅寂静无声。
宋长镜一掠而去,轰然震塌那座南岳主殿大半,将一位试图串联其余大剑修、誓死抵抗大骊蛮夷的地仙剑修,一拳连同身躯和金丹打烂,只余下阴神和气象衰减的本命元婴。
若是有修士从山脚仰望而去,就可以看到巍峨南岳临近山巅的一处仙家府邸,化作废墟,扬起尘土,如一大团黄色云雾缭绕山顶。
宋长镜返回山巅神庙,朝那位站在广场上的南岳正神,点了点头,示意南岳神庙的识趣,他宋长镜心领了。
宋长镜拔地而起,返回渡船。
朱荧王朝的这尊神祇,眼神复杂,最后朝那位无可匹敌的大骊藩王,作揖一拜,许多年轻剑修,直到此刻,才骇然察觉,从头到尾,山岳阵法都未开启。
既是这位神祇自己畏死,害怕大道断绝,也害怕负隅顽抗之下,整座南岳和千余剑修都惨死,之所以由此埋伏,自然是各方剑修慷慨赴死,不惜以剑殉国,也有诸多怀揣着私心的谋划,比如他这位南岳正神,之所以答应剑修登山,就希冀着对故主、新主双方都有个交待,不至于在未来的这块亡国之地上,失去南岳头衔后,却被谩骂无数,香火凋零,反而因为今日一战,能够为自己赢得一些市井赞誉,也可以省去大骊些麻烦,尽量争取到裁撤掉五岳正神后、好歹保住未来大骊头等山神的宝座。
宝瓶洲的大乱之世,朱荧显然大势又去,总要为自己谋取一条退路。
宋长镜回到船头,伸手放在灵气缓缓流转的栏杆上,大骊年号,很快就要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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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简湖,池水城范氏府邸。
有客人拜访,递交了一份贴黄名帖,说是要见关翳然关将军。
门房不敢怠慢。
如今四座驻守城池,品秩、权柄相当的四位大骊人氏,其中池水城关翳然,在去年一年中,逐渐地位提升,隐约成为龙头人物,其余三人,经常需要来到池水城议事,而关翳然从来不需要离开池水城,些许痕迹,足以说明一切。
连关翳然其实是苏高山乘龙快婿的说法,都传了出来,有鼻子有眼睛。
除此此外,门房总觉得访客当中的一位少年,有些眼熟,只不过身穿一身灰色棉袍,面容消瘦,又没能认出。
很快门房就领着三位去见那位官署开设在范家的关将军。
三位客人,都背着一只大竹箱。
已经脱去随军修士甲胄的关翳然,站在一排官署简陋房屋外边的屋檐下,有些意外。
等了一顿很长时间的酒,没等来,结果等来了一个自己不太喜欢的家伙,顾璨。
关于顾璨在书简湖的所作所为,关翳然自然不喜,既是个人性情使然,也有关氏家族潜移默化的熏陶,人生在世,处处是官场,顾璨这种以破坏规矩为乐的愣头青,能够在大乱之局中,侥幸活到今天,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不过既然是那个人的朋友,关翳然也不至于闭门不见。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朋友,不过这点面子,关翳然还是要给的。
如今在大骊铁骑主力已经撤离的书简湖,年纪轻轻的关翳然,其实无形中就是真正一言九鼎的江湖君主了,手握数万野修的生杀大权,甚至比青峡岛刘志茂当年更名副其实。
神色平静的顾璨,战战兢兢的曾掖,和同样心中惴惴的马笃宜,一起拜见关翳然。
双方几乎同时走向前,在院内站着,关翳然笑道:“你就是顾璨吧,有事吗?”
顾璨笑着掏出一壶酒,老龙城的桂花酿,递给关翳然,笑道:“陈平安要我给关将军捎一壶酒,说是欠将军的。”
关翳然没有拒绝,接过了那壶酒,只是气笑道:“酒到了,人没到,这算怎么回事。”
关翳然随即自嘲道:“比起人到了,酒没到,似乎还是要好一些?”
关翳然自顾自笑了起来。
曾掖和马笃宜如释重负,看来这个年轻有为的大骊将军,跟陈先生关系是真不错。
关翳然突然问道:“顾璨,知道陈平安为何要你来送酒吗?”
顾璨点头道:“知道,想让着在关将军这边混个熟脸,即便无法照拂一二,只要关将军手下了酒,那么我这趟返回青峡岛,还是可以少些麻烦。”
关翳然笑道:“你也不笨啊,以前怎么那么嚣张跋扈,顾头不顾腚的?”
顾璨坦然道:“以前不懂事,总觉得所有人都是傻子,现在不敢了。”
关翳然点头道:“行吧,那就这样,以后小事,可以找我通融,大事的话,就别来这座官署自找没趣,我对你,实在是印象平平。”
顾璨点头,抱拳道:“顾璨在这里先行谢过关将军,真有需要劳烦将军的小事,别的不敢说,如今一身债,需要开销的地方太多,不过一壶酒还是会带上的。”
关翳然瞥了眼顾璨,没有说话,点点头,“公务繁忙,就不招待你们了。”
顾璨便识趣告辞离去。
曾掖和马笃宜跟着转身走出范家府邸。
走在池水城大街上,马笃宜有些埋怨,“年纪不大,倒是好大的官架子。”
顾璨不以为意,摇头道:“能够见我们一面,就说明架子还不够大。今年年底和明年年中的那两件大事,少不了要跟这位关将军打交道,马姑娘到时候你要是不乐意来这边的官署,可以跟曾掖一起逛猿哭街。”
马笃宜没有拒绝,有些心有余悸,“这儿官气太重,尤其是张贴在范家大门上的两尊大骊门神,眼神不善,我可不愿意来这边遭罪了。”
曾掖一样使劲点头,“我也觉得瞧我的眼神,不太友善,没法子,我是鬼修,没拦着让我进门,我已经很意外了。”
顾璨带着他们租赁了一艘如今隶属于大骊官方的渡船,无论是修士,还是赏景的达官显贵,必须在渡口递交关牒户籍,通过勘验,才可以出入书简湖,这就是新规矩。不过若是拥有一块大骊颁发的太平无事牌,无论是高品还是低品,都无需如此,渡口还可以主动无偿提供泛湖渡船,只不过如此偌大一座书简湖,有此殊荣的地仙修士,屈指可数,素鳞岛田湖君,青峡岛头等供奉俞桧,黄鹂岛地仙夫妇,至今都没有这份待遇,由此可见,即便是一块品秩最低的太平无事牌,都是多么值钱。
在近期,有两个消息,传遍了书简湖,震动四方。
一个是与书简湖野修关系不大,可事情实在太大,大骊皇帝病逝了。
再一个,与数万野修和千余岛屿都戚戚相关,当这个骇人听闻的真相水落石出后,书简湖才惊醒,为何前两年的书简湖形势,为何如此让人琢磨不透。
原来桐叶洲如今最大的一座仙家宗字头,玉圭宗,选择了书简湖,作为宝瓶洲的下宗选址所在。
所以今年开春以来,关于玉圭宗的大小消息,如一场鹅毛大雪絮乱飞。
只不过对于顾璨而言,这些大事,都跟他无关了。
陈平安将罗天大醮和水陆道场的开办,都交予他顾璨。
除了将所有账本转交给顾璨之外,关于两件大事的条条框框,细致到了陈平安写下数万言的地步,一并交付顾璨。
为此马笃宜还调侃,陈先生就差自己不是僧人道士了。
所需钱财,陈平安和顾璨商量过,对半分。
那不是一笔小钱。顾璨娘亲从春庭府那边搬走的那点家当,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