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哥们儿重逢(2/2)

首发：~第8章 哥们儿重逢

服务员随后又端上来黄铜火锅、灼灼木炭，还有芝麻酱、糖蒜、酱豆腐、韭菜花等小料。

他这儿的芝麻酱，用的是崔字牌的传统手磨芝麻酱，而糖蒜、酱豆腐用的是红旗酱菜厂里的招牌酱菜，吃起来赞不绝口，就一个字，香！

待锅里沸腾，唐大头夹起一片羊肉，便往锅里涮，停个七八秒，放到盘子里，蘸上芝麻酱，连同糖蒜瓣儿一齐送进嘴里，做出享受的表情说道：“你还甭说，这内蒙的羊肉它跟别的地儿的真就不一样，鲜香膻味小，吃起来肥而不腻，嚼起来口感极佳，咽进肚里更是又嫩又滑。”

我看着唐大头吃地如此神魂颠倒，也顾不上说话，夹起两三片羊肉，往热腾腾的锅里这么一涮，等个几秒，见红色慢慢变为灰色，夹出来放到盛有芝麻酱的盘子里来回搅拌，让酱料充分与羊肉混合，再洒点儿韭菜花，放点儿香油，搅拌均匀后，一筷头夹起来往嘴里这么一送，哎呦喂，甭提有多香了，香的我差点把舌头给吞下去。

两盘手切羊肉，让我们吃的是额顶冒汗，满嘴流油，就着二锅头，不一会儿就把羊肉涮了个精光，最后又用勺子盛着锅里的汤喝，几口下肚胃里暖和极了。

吃完之后直觉大汗淋漓，畅快不已，我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嘴里满是芝麻酱跟糖蒜的味道，唐大头也重重打了个嗝，拿起牙签剔起了牙。酒足饭饱之后，只感觉有些胀肚，我俩便靠在椅子上歇息。

我问：“唐大头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大头放下牙签，摸着肚皮道：“你去了新疆，我到了北大荒，咱以前虽然上过学，接受过教育，但我贪玩儿，实际上大字也不认识几个，所以就在那里出出力，帮老农插插秧。”

我又问：“后来呢？”

唐大头说：“后来我申请回家探亲，但我之前在那儿得罪了个领导，那个狗日的领导不批，实在是憋的难受，就偷跑回来了，被发现后，说我是革命叛徒，是贪图享乐的资本主义者，准备斗我。我一听这还了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说来还真巧，遇到了咱小时候的玩伴儿孟凡同志，他现在可是个官头头，说话可算事儿了，就是他帮我摆平了事情。”

我听完心想这还行，要是档案里有个污点，三代直系亲属这辈子就甭想参军或进政府工作了。

唐大头问我怎么回来了？我说在部队的时间不短了，有点儿厌倦了，就选择退伍回家。

唐大头点了点头。我说：“前一段时间学生们都在举着红旗游行、演讲，你也参加了？”

唐大头提上袖子说：“那是当然，我们作为无产阶级革命者，就是要压灭资本主义、封建主义的苗头，毛主席的话就是枪杆子，我们就是闹革命的子弹，指哪打哪，前几天，我们还去抄了一个老道儿的家，他家里全都是些封建迷信的玩意儿。”

我说：“你就吹吧。”

唐大头不服气地站了起来，从口袋里一阵摸索，随后掏出一个东西让我看。我一瞅他掌心，原来是一颗军星。

我伸手就要拿，唐大头像是护着宝贝一样，把手一合，缩了回去。我说我又不是粗心之人，放心弄不丢的。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把军星递给了我，生怕我给弄丢了。

我把军星放在灯下照射，把玩了一会儿就还给他了，起身正准备去结账，唐大头一把手拦住了我，说什么也不让我结。我拗不过他，只能由他结。

唐大头结完了账又神神秘秘地跟我小声说道：“一会儿走的时候先跟我去我家，给你看个东西。”

我低声问道什么东西还这么神秘唐大头也不说话，我心想这家伙几年没见，这见面的第一天还装神弄鬼，故弄玄虚。

到他家后唐大头随即把我拉进屋里，我说大白天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多不好。

唐大头回头就把屋门关紧锁好，又将窗帘子给拉上，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说：“前几天我听大队长说准备要去城西一个老道家抄家，心里十分高兴，你知道那瘸子老头以前是个算命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少，肯定有古董，我心想这次去说不定还能摸个什么东西带回来，但到地儿之后，我当场傻了眼，那儿不是烂床板和坏桌子，就是破盆烂罐，好东西全让人家给镂空了。”

我问然后呢唐大头又慢慢拆开牛皮纸说道：

“我一看那地儿都空了，心里也是扫兴，就看着他们又砸又打，这时冷不丁有个东西从房檐上掉了下来，正巧落到我头上，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本书，瞧见四周没人看见，我就把这书揣进了裤裆里，偷偷给带了回来，看见没，就是这个。”说完便把里面的东西漏了出来。

我一看，原来是一本发黄的蓝皮古书。唐大头又说：“这东西看起来像个古董，我琢磨着应该是个宝贝，兴许还能卖点儿钱吧。”

我说你这思想觉悟可不高啊，无产阶级是怎么教育你的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发现古董也不上交，得，少得一颗军星。

唐大头说得了吧，那老道儿是牛鬼蛇神，就是革命前进路上的绊脚石，我这是为民除害，为民除害就得有所奖励，组织上没给我奖励，我这叫自我奖励，懂吗？是自我奖励。

说完唐大头便得意的笑了笑。我白了他一眼，这家伙除了贫嘴抬杠，就是有一个偷摸的坏毛病。之前在天津那儿因为手欠乱摸，被人家抓住一顿骂，这次还不长记性，要是被红卫兵逮到了，非得被斗个半死不活。

我说我先撤了，一会儿还有事儿。唐大头本还想留我一会儿，但一听我还有事，便把我送出了门。

几天后，我正在院子里逗鸟玩儿，突然听见门口一阵嘈杂的响声，抬头向外一看，只见唐大头背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喊道：“搭把手，快过来帮我一下！可把我给累坏了。”

我小跑过去，接过他身上的东西，差点把我拖倒在地，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也忒沉了。

唐大头问我这么冷的天蹲在院子里干什么我没做回答，和他联手一起把东西抬到了厨房。我拍了拍手上的土，问他这里面装的是啥啊？也忒沉了吧。

唐大头说：“这是给你们带的米，这不快过年了嘛，够你们一家吃的了。”

我说：“这不要粮票的吗？”

唐大头赶紧捂住我的嘴说：“嘘嘘嘘，别出那么大声儿，你还真是傻啊，这是特意给你们准备的，不要粮票，这么好的米，想买也只能到黑市上买。”

我听完后就对唐大头连连道谢，进堂屋给唐大头倒了杯水，唐大头接过后也不怕烫，蹲在地上“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他歇了一会儿，又站了起来，抽出裤裆里的书，用力拍在桌子上，颤颤地说道：“秦爷，我好像摊上事儿了。”

我赶忙问怎么回事？唐大头悄悄走到大门口，把门关上后，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给我说

原来就在文革动员会的第二天，唐大头的队长突然带人找上门来，说是有人举报唐大头家中私藏“四旧”，于是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把唐大头的家里弄了个翻天覆地，乱七八糟的，找了半天，到最后却没有任何发现，便警告唐大头不要耍小聪明，随后就离开了。值得庆幸的是，那一天，唐大头恰好把书放到了茅房，这才给躲了过去。

唐大头一想到那些被斗的人的下场，就打心底里觉得害怕，腿脚都不利索了，心想这可是个烫手山芋，得赶紧把它处理掉，以免惹祸上身。于是就揣着书来到菜市口，迅速地丢了出去，完事儿后便逃之夭夭。

老话常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到了第二天早上，这书竟然出现在床头，唐大头心感惊讶，随后又把书撕成碎末，连同垃圾一起扔地远远的。

没成想次日竟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床头，唐大头感到恐慌，于是就打算一把火烧掉。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关键时刻火柴偏偏就是划不着。

唐大头想接盆儿水把它泡烂，巧的是，那天却又突然停了水，唐大头心里气的是直骂娘，无奈只能先把这本书藏在了茅房里，再想对策。

听唐大头说完，我心中也是倍感惊奇，想不到天底下竟还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事儿。

为了让唐大头安心，我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唐大头像是如负释重般呼了口气，随后又抱拳躬腰，直呼还是好哥们儿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