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逃出青神山(1/1)

首发：~第15章 逃出青神山

原来这山寨建在半山腰，邓、米二人所居的石屋位于山寨的左侧后部。石屋背后就是几十丈深的峭壁，右侧却是一个十余丈宽的瀑布，瀑布注入一个大湖中。左边是一道石围墙，虽不甚高，但墙后就是盗众们的居所了。所以，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前面大堂右边的侧面厢房过道了。

阿码四人显然早就商量好了，六人到达大堂右厢房后，七彩就把邓、米两人拉住躲到泥壁后，阿码则径自往过道上走去。高根和阿虎却伏在石阶栏下。

一会儿，听到那边传来对话声：“阿码哥，是你啊？”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嘿嘿，那两娘们早睡了，在那边闷着也是无聊，才过来找哥们儿侃侃。只有那三小子胆子小得很，一步也不敢走开。我说，都上了几十斤的铜锁了，还怕个球？”

“小心些也好，听说宝二爷要的那个妞儿功夫不错呢。”

“什么话啊？你这是明着把你阿码哥往回赶啊？”

“哪敢？……唔，你这酒味儿不错，够辣又够香，如果再有一只烤得喷香的鸡腿就好了。”

“当然有，只是你们尝不到罢了。”

“你是吊我胃口吗？哈哈……说了等于没说。”

“我也不是骗你。其实我是和他们仨打赌来的。阿虎说，‘阿码哥，你说我们仨胆小，那边厢屋的石斥、阿仁两人胆子更小，我赌他们不敢擅离职守，如果他们俩敢离开厢屋到咱这边来，我这烤好的一只鸡就全归他们。你敢不敢赌？’哼，我就抓了壶酒过来了。你们若不敢过去，我那只鸡也只好归他了。”

“哈哈，阿码哥，冲着你这壶酒，我们俩非得替你挣回那只鸡不可。阿虎这小子没说规定要呆多久才算数吧？”

“没有，只要你们走到石屋那边，让他们看到就算，他那只烤鸡就算是你们俩的啦，我那只烤鸡也不会输出去了。走吧，这大风大雪的寒冬夜，鸟都不会飞过。就一会儿，会有啥鸟事？拿了他那只烤鸡，你们俩再回这里喝个痛快。”

“好，还是阿码哥够义气，照顾兄弟，哈哈……走。”

一阵脚步声从长廊那边传来，米雁的心砰砰直跳。不一会儿，已听到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米雁伸了伸头，给七彩一把按住肩膀，她顿时醒悟，忙缩回身来。忽然两下沉闷的重击声传来，七彩飞抢而出，只见石斥、阿仁已倒在雪地里，地下血迹慢慢扩大。阿码、阿虎和高根正用腰刀刮起积雪往他们身上堆起来。

等邓、米二人走出来，四人已飞快地把两具尸体处理完毕，堆成两个大雪垛。

六人轻手轻脚走过长廊，沿着石墙根疾走，不一会穿过一片小树林，来到一堵二丈高的石墙前。

阿码蹲下腰，阿虎、高根次第踩上去，搭成人梯。七彩、邓曲和米雁三人先后踏上人梯，爬上石墙，却见墙外是一片遍地灌木丛的草地。七彩站在石墙上，从腰间解出一条软索，依次把下面三人接上。六人先后翻落草地，不一会儿消失在丛林后。

六人连滚带爬，翻过右侧的山峰，越过一片开阔的雪地，走入一条弯弯曲曲的河谷。邓曲早已软瘫在地，喘着粗气，虽说站在寒天雪地里，她的衣衫都已经湿透了。米雁虽说练过武，但这么快速翻山越岭还是头一遭，她又要扶着邓曲，自己也已娇喘连连，手脚发软。那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迷迷糊糊哭了几声，小脑袋一挣，似要冒出头来。七彩站在右边，忙伸手把他的小帽扶正。高根开口道：“阿码哥，歇一歇吧，她们俩真的不行了。”阿码厉声道：“不行。这里离山寨不到十里地，我们至少要在天明之前赶到四十里外的陶树集，那儿可以买到马车。我知道你们都很累，但如果不赶紧离开，大家谁也不想活了。邓小姐，我们四个轮流背你，你不介意吧？”邓曲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说：“多谢，有劳了。”

路上，米雁问道：“阿码哥，在我姐姐生产的这一天，又是这么大的风雪天逃出来，这么绝炒的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阿码笑道：“你猜一猜。”

米雁偏头看了看七彩，道：“定然是你？”

高根奇道：“咦，你怎么一猜就着？”

米雁笑道：“人小鬼大嘛。他最小啊。哎，七彩弟，你们是什么时候商量好救我们的？”

七彩笑道：“你净讨我便宜！我比你还大一岁呢。就在你讲邓姐姐故事那天晚上，我睡不着，出来遛遛，碰见高根，原来他跟我一样，被你们的故事感动着，睡不着哩。高根跟我是一个村子里的，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爹娘都死在瘟疫里了，我和高根那时还小，他十三岁，我十岁，就开始流浪了。后来又一起入青神山。他什么心思，都瞒不过我，他对我的心思也是一样了解。我们听你讲邓姐姐的故事，心里着实惭愧，邓姐姐和黑来大哥历经了那么苦难，好不容易拢到一起了，现今却一个生死不明，一个身入盗窝，挺着个大肚子，还要被逼着为他人奴妾，这世上岂不是一点儿人性也没有了？还有米姑娘你，你这么聪明活泼又美丽，这个山窝窝里的生活不是砍就是杀，你早晚要逃走的。我们也不想长期呆在这鬼地方，所以就合计帮助你们，大家一起逃出来。但看守的共有四人，于是我去探问阿码哥的口气，没想到他说早有此意，并且阿虎跟他一条心。我们一拍即合，于是详细讨论逃跑问题，计划好逃跑路线问题后，剩下就是逃跑时间的问题了。在邓姐姐生产之前，挺着个大肚子，自然不好走路，恐怕坐车也不行，所以一定要在生下来之后。阿码哥原打算在邓姐姐生产半个月，体力恢复之后再逃跑。但想起你说的巴王子与巴大将军相斗的事，那内江城府原是巴大将军重兵之所，巴国王子和一群不堪一击的侍卫，自然够不成对他的威胁，所以他放心地离开内江城去请医师，没想到巴国王子就在这个谁也想不到的节骨眼上发动兵变，要了他儿子一条命，巴国王子最多不过是闹了个灰头土脸罢了，汗毛也不少一根。所以，我从这个故事想，拣个什么日子是别人最想不到的的呢？那就应该是邓姐姐生产这一晚了。邓姐姐刚刚生产完，身体最虚弱，你米小姐纵然会武功，就算有机会给你逃，但你怎么可能左手抱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右手扶着一个疲惫不堪的大人逃跑呢？就算你设计骗过或者迷倒我们四个，那堵石墙你也上不去，更前门寨口更是死路一条。所以，就在这个宝头领他们最想不到、最放心的日子，我们逃跑成功的机会应该最大。又恰好这两天风雪交加，寒砌入骨，人心最思懒的时候，所以我们才一举成功逃出来。”

米雁赞口道：“你真是聪明啊。”

七彩笑道：“你过奖了。我要是有你一小半儿聪明就够了。这是大家一齐努力的结果。论地形，阿码哥他们最熟不过的了。而且，他已算好，等我们天明赶到陶家集，买到马车，再赶往蜀都，不过两日路程，青神山寨的人绝对赶不及，何况他们也料不到我们往哪个方向逃跑呢。”

邓曲道：“我家在北边，你们为何还要往东边走去蜀都呢？那不是越走越远了？”

阿码接口道：“这个我们当然知道。但我实话实说，此处离你家还有两千里地，你们总得带些钱才能回去吧？但不怕你笑话，我们四人凑齐身上的钱，只怕仅仅够买一驾马车。所以我们先到陶树集上买马车逃命当然最重要，不容迟缓。然后我们快马加鞭赶往蜀都，我在蜀都有一个表兄，叫学明，是做陶盆生意的，虽说是小本生意，但好歹也能借点盘缠，让你路上使用。同时，我们四个也要在蜀都寻点事儿做，混一口饭吃。过了蜀都，你们马车直接往北走，绕经秦国都城雍州，再往西边走，就可到达你的故乡了。这条路线虽然比你们原先直接往西北走的路线远上三百来里地，但直接走西北线没有什么大道，路上也很少大镇，很容易给青神山寨的人追上。而经雍州再西行的路则要好走得多，过了蜀都一马平川，很快就能到达秦国边界了，在那儿才会有险峻山岭，但那儿离青神山很远了，青神山的人断不会为了你们追那么远的。你们说呢？”

邓曲也觉得他说的蛮在理，原来她的家乡原属西丘国，但七年前即她入楚的第四年，西丘国已被秦国所灭，版图并入秦国，立为西丘郡，这个消息是楚王亲自告诉她的。邓曲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大恩不言谢，我现在没法报答你们四位，不如你们随我去西丘……”阿码昂然道：“你这可把我们看扁了。我们知道你是大富之家，但我们岂是因为这个才搭救你们的？我们在蜀都离家乡近些，不想千里迢迢远走西北。到我们实在混不下去时，再去劳烦夫人就是。”邓曲连忙谢罪。

天明时分，六人果然赶到了陶家集。六人在山野雪地里行走，也跌了不少跤，浑身都如泥人般的，外裳亦破损了不少，仿佛田里干农活刚回来的样子，不禁相互对视而笑。六人齐齐跌坐在牲口市场前的石阶上，全身疲软，恨不得趴在地上再不起来。

这时市场还没开市，众人坐着休息，心底暗急。渐渐的落雪停了，地上积雪已厚达半尺。汗水干涸之后，众人渐渐的又觉得冷起来，布包里的衣裳已取出悉数穿上，才勉强抵住寒意。

米雁叹道：“真是好一场大雪啊。这使我想起了一件旧事……不过如今物是人非，令人好生感慨！”

高根和七彩笑道：“反正现在离开市还有小半个时辰，米姑娘就讲给大伙儿讲讲吧。”

米雁道：“好。”她伸手拢了拢额上头发，道：“那一年，也是这般景象，天上飘着这么大的雪片儿，师父和我们师兄妹三人炉边饮酒赏雪。师父说：‘我出个对儿，你们接一下看看：雪大如轮，群狼似箭，安得归路逃得明年忌？’”

她知道阿码四人都没有读过什么书，于是解释道：“师父的上对意思是说：一个人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行走，路上遇到一群恶狼，眼看着免不了成为恶狼口中美食，明年此日就是他的忌日了。”顿了一顿，接道，“我妹妹飞雁道：‘水道莽苍，一舟自横，何不载舟独觅归去路？’师父评道：‘尔胆直如鼠。’我对道：‘缘木削柴，引火自归，何处不是通衢去家山？’师父点点头道：‘嗯，你胆子还可以，比鼠胆儿略大一点儿。’我三人笑得喷饭。”

众人大笑，七彩问道：“那你师兄是怎么对的？”

米雁道：“他对的是：‘刀硬过铜，血热胜炭，怎惧小犬何需逃归路？’师父大加赞赏，最后道：‘奈何前日，刀客飞逃，背后一只黄口小毛犬？’我师兄顿时臊得满脸通红。原来，我师兄素来怕狗，前日经过后山村，遇上一只毛绒绒的小狗儿，不足半尺高，当路上冲他汪汪叫，把师兄吓得夺路而逃，手里的大刀也丢到了山沟里，恰恰撞上师父，因此出这对儿来取笑。”

众人又是哈哈大笑。忽然一场锣响，原来牲口市场开市了，陆陆续续有人从四周冒出来，牵着牲口走进市场内。

众人集齐身上所有钱款，又把高根和七彩的两把刀当卖了，才买下一驾破旧马车。阿虎驾车，众人坐于车后，一齐向蜀都郫邑而去。

一路上波澜不起，终于顺利抵达郫邑，众人终于松下一口气，虽说饿了两天，却也精神振奋，很快找到了西市巷一路阿码的表兄学明家。

学明看到众人，脸色很是奇怪。阿码一把拉住他，钻入里屋。过了好半天，二人才并肩走出来。学明已换上笑容，招呼众人进屋内坐下，并对邓曲说：“阿码已经将你的情况跟我讲了，你们姐妹俩就先在这里休息两天，养回精神再走。我老婆和儿子早两天回娘家去了，这里现在就我一个人。不过，你也看到，我这里是小本生意人家，你西行千里，我约略计算一下，起码需要七十两银的盘缠，我这里是万万凑不够的。但不要紧，我有一个很有钱的朋友，是蜀国的治水都尉，我求他，以我和他的交情，他一定愿意借给我的。今晚我为你们接风，顺便也把这位治水都尉请来，大家认识一下做个朋友，你们看如何？”邓曲两人连声道谢。于是学明拉着阿虎出去了，阿码与高根等人开始打点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