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黑脸青年(1/1)

首发：~第36章 黑脸青年

苦梦泪珠滚滚而下，“当”的大刀坠地，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朱画的面前，哑声道：“昨晚辛迪迷奸秦湾被我撞破，我一刀削在他左后背，伤口约二分深，长不短于五寸，我的刀法与众不同，伤口并非中间最深，而是两端最深，你可以跟昨晚帮他包扎伤口之人查证！若像他所说，是我与秦夫人有奸情被他撞破，彼时我光身赤体，何来大刀且伤其背？黑来如若未死，亦可查验此事。”说完走到棉被前，缓缓跪倒，把棉被卷起秦湾尸身，连那枝长矛一齐抱起，就像没有看见任何人一样，眼色一片迷离，直直地向前走去。

几名骑士默默牵马让开。苦梦抱着秦湾，走过辛迪马前时，辛迪一声大喝，扬刀砍下。朱画冷冷道：“莫非你真是杀人灭口？”辛迪顿时僵住，刀口离苦梦的后颈不到两寸，苦梦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只抱着秦湾，慢慢消失在土坡后

走了没多久，夜色已是茫茫，他抱着秦湾，头脑晕晕沌沌，心道：“秦湾死了……秦湾死了……我要走哪里啊？唉，哪里还不是一样？到处都有人杀你，冤枉你，压迫你……我这是干什么啊？我为什么伤心？就是秦湾死了嘛……我为什么这泪总止不住？我是为她伤心吗？还是为我自己？不对，爹爹死时我都没流过这么多泪，那我就是为她伤心的啦。我为什么为她伤心？我跟她真正相识都没几天……对了，她像我的母亲，可惜我一点也不记得娘的模样。爹爹说娘死时我才两岁，对，她像娘，又像大姐姐，疼爱我，宠着我，虽然我以前和她势如仇敌，但在那山冈上的几句话，我就知道她若不死，一定全心全意疼着我的……

忽然一个黑影在眼前一晃，他吓了一跳，站定身形，只见蒙蒙的夜色中，一个矮胖的黑脸青年站在半丈外，扬声喝道：“撞鬼吗？抱着个尸体窜来窜去，莫要踩上我的鞋！”

要在往日，他早已一巴掌打过去，但现在秦湾死了，一切都了无意趣。苦梦摇了摇头，一言不发转身往另一边走去。

黑脸青年忽然道：“这女子莫非是你杀的？你要掩尸埋迹吗？”

苦梦理也不理，只管往前走。

黑脸青年大怒，道：“你莫非是哑巴？”一把向他抓去，来势竟是奇快无比。苦梦呆呆地把尸体往他手里一放，黑脸青年自然而然就把秦湾捧了过去，不由奇道：“咦，你干嘛把尸体给我？咦，还没死？”

苦梦顿如惊雷震耳，一下子清醒过来，道：“什么？她没死？”

黑脸青年揭开棉被一角，把手掌贴在秦湾光溜溜的胸脯之上，苦梦张口欲骂，却听到黑脸青年点头道：“唔，还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苦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求公子救救她！我愿意把我所有东西都给你，包括我这条命，只要你能救活她！”

黑脸青年皱眉道：“我还有要事……”

苦梦听出一线希望，一把抱住他的腿叫道：“求求你！求求你啦！你救救她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黑脸青年眯眼笑道：“看你的样子，也并不比我有钱。你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能让我动心啊？”

他用重音说出“珍贵”二字，本是随口调笑而已，心想这个衣着破烂的小子能有什么珍贵东西？

苦梦这里口袋中其实一点银子也没有，只有几枚蜀刀币。他略一犹豫，从里袋摸出一块小小的八角玉石，托在手心里，放到黑脸青年面前，道：“你救活她，这个给你。”

黑脸青年笑道：“也罢，够喝几壶酒了。跟我来！”

苦梦大喜。二人很快在附近找到一个山洞，黑脸青年叫他烧起一堆火，自己却扶定泰湾坐在火边。棉被已全部褪下来，盘在她的腰腿上，露着赤裸裸的上身。那矛头刺穿右胸而出，正托住早已溅满鲜血的乳房。黑脸青年在秦湾身上点了几下，把一根绳儿扎住她右臂，渗出的血流变得更小了。黑脸青年寻了几把野草叶，嚼成一大团，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倒出半瓶药粉，和在野草烂泥团里，道：“等会我一叫你动手，你就以最快速度把矛拔出，把这团药草寒堵住两边创口，一直压住，不要掉手。”苦梦点点头。

黑脸青年把药草分成两团，右手托住秦湾右肩胛，左手五指张开罩住她右乳房，喝道：“动手！”苦梦一扯，长矛脱空飞去，两股血箭飞喷而出，苦梦两手已经分别握住一个药草团压在她的前胸和后背上，血汩汩从指缝间挤出，慢慢地变小，再变小，终于变成了一线血丝。苦梦的两手亦已酸麻，这里松了口气，正欲放开，黑脸青年喝道：“别动！”双手指头离开秦湾的空位，右手拿起小瓶，把粉末倒了一小半放在他指缝里，左手却缓缓揉搓秦湾的左乳房。这时血早已溅满她整个胸脯，再经他的揉搓，整个胸脯就像一张红毯上支着两个血团。看到苦梦异样的目光盯过来，黑脸青年笑骂道：“你以为我趁机占便宜啊？呸，我老婆又年轻又漂亮，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哪一点不比她这半老徐娘强？我是要让她心脏重新跳动。”

苦梦歉意一笑。黑脸青年左手从揉搓变为一按一松，嘴里问道：“她不是你娘吧？”苦梦摇摇头。黑脸青年骂道：“痛痛快快说，她与你什么关系？总不会是情人吧？”苦梦道：“当然不是。她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黑脸青年脸一沉，道：“我希望你自己不要想入非非，把朋友变情人，她都可以做你娘了，你若做出什么有悖人伦的事，我必不放过你！”苦梦急道：“当然，我一直把她当娘看待。”黑脸青年点点头。

好半天，听得秦湾鼻里轻吁一口气，感觉她身体内也开始有了微微跳动的感觉，二人相视一笑。黑脸青年换用右手按揉秦湾左胸，左手却贴在她肚脐眼上，缓缓地转圈，圈子越转越大，到了腹边沿后，又慢慢收小，反反复复地按摩着。秦湾气息逐渐转强，两盏茶功夫，终于微微睁开眼来，嘴唇动了动。黑脸青年笑道：“你肯定是想说：‘你们在干吗？’对吧？我们当然是在占你便宜啦！”秦湾嘴唇又动了点，吐出一个字：“水……”苦梦道：“她要喝水？”黑脸青年笑道：“作梦！偏不给你！”苦梦急道：“你怎么净气她？”黑脸青年自顾自地说：“这位夫人，你上面都被我摸遍了，我要摸下面了！”说完左手当真向下滑去。苦梦大怒道：“你……下流！”秦湾脸色越发惨白，忽地一声大咳，一口浓痰飞出嘴巴，“啪”地打到黑脸青年的脸颊上，骂道：“狗杂种！”

黑脸青年一笑站起，拂去脸上浓痰，淡淡道：“我若不将她这口痰气出来，她的气息今后就要弱上三分。还有，她现在体弱缺血，不宜马上饮水。”

秦湾这才知道错怪了他，低声道：“对不起！”

忙碌了半日，二人总算把秦湾伤口包扎好，全身血迹拭擦干净。苦梦身上只着单衣，只好由黑脸青年身上脱下外裳给她裹上，同时把棉被上血迹洗去，棉被烘干后依旧给她裹上。忙完这些，已是后夜，三人倚在石壁边睡下，熊熊火光映照着三人脸庞，洞外寒风呼啸，洞内却是温暖如春。

苦梦与黑脸青年互通姓名。黑脸青年叫狄皮，乃蜀国王宫卫尉，非常得蜀王杜宇的宠爱，连朝里的三公、五大将都对他礼让三分。他今年方当弱冠之年，却已是蜀王手下第一红人，实是因为他武功高强，数次救蜀王于危难之中。他今晚确有要事。原来，蜀司马斗七星征伐大黔十三部，战斗陷入僵着状态，且新近吃了两个败仗，乃遣使与大黔四周部落联盟，同时飞报蜀都。杜宇得报，跃跃欲试，不顾年迈，竟亲率大军三万南下，至今日中午已到达黑柯北驻扎下来。因为斗七星在谍报中已将计划与黑柯、白柯等联兵之事写明，杜宇驻兵黑柯北，本意是造成声势，促成联兵，同时却探得斗七星的和议使者尚未到达黑柯，所以他就派出狄皮去斗七星大营，咨询最近战况和联盟进展。狄皮赶了半日路，就碰上了苦梦。狄皮本是蜀宫中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尤其精于医死疗伤，这就机缘巧合，救下了秦湾。

狄皮休息了半个时辰后，留下两瓶药，举手告辞，道：“军务大事，耽误不得。他日有缘再与小兄弟杯酒言欢！”苦梦把八角玉璧寒到他手里，狄皮哈哈一笑，把玉璧放回他手里，道：“刚才是开玩笑的，哪能真的收贤弟礼物？哥哥还是能买得起几壶酒钱，下次见面我请你。”苦梦正色道：“我既然已经应允以此物作酬谢，岂能反悔？莫非恩公大哥不知那商朝遗宝传说？”狄皮一愣道：“什么商朝遗宝？”敢情他真的不知？于是苦梦讲起了那个神奇而扑朔迷离的关于商朝遗宝的江湖传说。秦湾也是第一次听说，听得津津有味。

末了，苦梦道：“这桩有多个版本的藏宝传说，涉及到的解读关键，就是三件东西。我父亲陈双和我江湖闯荡，于八年前夺得‘七天玉仪’后，就逐渐脱离强盗生涯，花了两年时间，大致判断出传说中的藏宝，在蜀国以南或以西的大山之中。六年前的一个秋天，我擒得一个女娃子，这块右虎璧就是在她身上发现的。后来虽然她给一个古怪少年救走，但是我们还是赶紧南下，接着在羊城被尉军都指挥使宫技假公济私围杀，幸好得我爹爹备有一个赝品，才得以脱身。我们到达眉国定居，欲进一步研究，那个宫技竟弃官追来。我父子俩打他不过，被逼无奈，答应共同寻找藏宝。又研究了四年，因为缺少了那块左虎璧，所以具体埋宝点还是茫无头绪，不想这时那个丧心病狂、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宫技竟对我父子俩下毒手了！”

说到这里咬牙切齿，仿佛面前就站着个宫技。他说：“宫技这个无耻之徒，当他的金银花光，我父子俩供他吃，供他喝，供他玩，供他穿，他却起了独吞宝藏的心思，杀了我爹爹，七天玉从也被他抢走，幸好这块右虎璧我爹爹让我一直随身携带，他才没能拿到手。我逃出眉国，到处拜师求艺，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我也把自己名字改成了苦梦。”

他把右虎璧重装塞到狄皮手里，道：“这是我身上唯一珍贵的物品了，你救了秦湾，我只有用它来送你，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等我报了仇，抢回七天玉仪，并设法找到左虎璧，我再来找大哥你。到时三宝合一，破解宝藏之迷后，你我共享宝藏，岂不快哉？”

其实，苦梦心知，凭他的本事，很难完成自己夺璧寻宝的理想，眼见这狄皮本领远远强于自己，自然就起了让狄皮参与进来的心思，只是不好明说，只好借谢恩的由头，拉拢于他。

狄皮静静地听着，内心却波涛汹涌，似乎嗅到了这玉璧上的浓重血腥味。他沉吟了好一会，把右虎璧收入怀中，道：“好吧，我收下了，若让我碰上宫技老贼，我定当通知于你，告辞了！”快步走出山洞。

秦湾低声道：“为了救我，你失此重宝，我真不知道何以为报？你不后悔吗？”苦梦微微摇了摇头道：“为了你，再大的代价我也舍得。从前爹爹和我相依为命，干的是刀头舔血生涯，我从小看见的除了血腥就是金银，对别人的生死从来不放在心上。爹爹被杀后，我眼里就剩下仇恨，金银财宝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自从昨晚一战，你我成为同舟共济的朋友，我觉得已经离不开你了，也许，你就是我娘的影子吧。我心里不知不觉就把你当作我唯一的亲人，再重要的宝藏，也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