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28章 能为主人操心的保姆少了
石子路回来上课时已五月中旬，他的课由五年级的语文老师代上。
石子路为了表示感谢，就在市上宴请了大家。吃饭时石子路倒一改往日不爱说话的样子，与大家说了好多，相互间的关系也融洽了些。问大家的情况时，那位在府河买房的女老师说，还租房住着，更可气的是银行还每月从工资中扣钱。你说房都没有了，这钱凭什么扣？另一老师说，不是定性天灾了么，怎么还扣钱？而另一老师说，恰就是这定性天灾不好，是天灾才被视为不可抗拒之力，连保险公司都不管，只能自己认倒霉了。
大家一听，就说这世道，真是什么想不到的事都有，这不是天外飞来的横祸么？
石子路说，办法总是要有的，政府总不能让大家没房还贷吧？那老师说，政府能想什么办法，还能免费给你套房子不成？有时想，自己这上班都是在给银行打工呢，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可要怨只能怨自己了，干嘛在府河买房呢？可那么多人买，谁知会出这事？
大家就安慰下那老师。
学生们见到他自然高兴。重新站在讲台上，又拿起课本，石子路也觉得学生格外亲。
这日石子路来的不是很早，来时学生们正在打扫卫生。他就先回了房子，正在房子时，有学生来叫，说，林强的头磕破了。石子路一惊就朝教室跑。去时，见林强周围已围了好些同学。子路看了，见这磕的有些重，就问怎么回事？
那个叫林强的同学还没有说，别的同学说，扫完地，他朝教室跑，快到门口时，他脚踩在石子上，被石子一滑就头磕在水泥院台上了。再看时，血是一个劲的向外流。石子路赶紧叫学生给校长讲，自己要带学生去医院的。
走到校门口，校长来了，看了下伤势说，你这学生咋走的？快去看。说时又打发人叫了副校长陪他去。
医生也一惊，说，这磕的危险，脑前门的颅骨破了，得缝几针，还要住院的。子路就让先处理，尽快做手术，同时也给孩子的父母打了电话。不多时孩子的父母来了，子路看着他们办了住院手续，安顿好后才回了学校。
回来后，刘校长把子路叫去，说，这些事麻烦。查了下，这学生刚好没办保险的。花钱少了倒好办，这一多就会扯皮的。好在出事前还没有上课，你下来写个事情的过程，也找几个学生证明下，咱们以防万一。石子路还想向刘校长说说治疗的情况，一见校长这态度，就不好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也没写什么事情经过。次日，自己买了些东西去看了那学生。
问题倒不是想的那般大，观察些日子就可以出院的。父母却对子路十分感激，也通情达理的，没有找学校麻烦的意思，倒为给学校和子路添了麻烦而不安，花的钱也没有提。
由父母想校长，校长还是想得太谨慎了。没上课似乎就不算在学校了。
想想这些石子路就觉得教育也是件极世俗的事，不免有些无言。
回教室时，看到一年级的小学生趴在地上写字。
那女老师见子路在旁边看，过来说，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不是个东西，昨天走时说得好好的，可就是不做作业。那好在桌上不做，那就在地上做。
石子路看了看爬的满地学生，也没说话进了教室。
下课后，子路出来见那些小学生还在地上爬着。
子路知道自己说不了什么，也不应说什么。老师人格的双重化就是在这些学生面前形成的。面对老师的做法，孩子们是没法表达自己内心感受的。可他们不能表达，不等于他们没有。有而不能表达时，就只有积淀在心里。这种积淀时间长了，石子路知道会把学生引向何方。
上课间操时学生显得好没有精神。几个班的同学队站的不好，做操时也没神。石子路正看时校长从厕所出来，见一个学生是那样，就一脚把那学生踏翻了。别的学生想笑又不敢笑，只做的用劲了。可校长一走，学生就拿眼神看那学生，脸上有丝坏笑。
在这五月的天里，万物峥嵘。石子路放学后，去了校后的树林。他有种说不明的苦闷，上学对不少孩子并不是件愉快的事。
上学期的成绩，在全镇不是很好。石子路听别的老师讲，刘校长开学典礼上发了火，这学期要把成绩抓上去。抓上去一个措施就是严。对学生要严，爱学生就是要让学生考出好成绩，别的都是虚的。石子路觉得自己不能说话，一说话就会显得不合时宜。
这日傍晚他在树林里转了好久，想好多事从开始就错了。
而这教育就是错的源头，可你不知怎么说它错。在孩子还活着健康着时，就没人觉得会有什么问题，教育很多年来就是这么搞的。自古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来上学就是为了找那黄金的。
这日回到市上，他的心绪有些闷，就一个人在街上转。
街上依旧是车水马龙，看着时就想前几日看得书，人们总要用意义来诱惑自己，总要用别人的镜子来照自己，来给自己定位。我们一方面恨别人，却又离不开别人。没有别人，我们就活不下去，可别人到具体的个人时就又成了我们的对立面。
胡乱走时，电话响了，是红棉。自己回市上后，还没有给她说，也没有找她，她倒急了。问自己在哪儿，石子路说了。她说有事，石子路就说了地点，让她来。
见了子路，红棉问，怎么看着不高兴。子路说没事的。问她怎么了？
红棉说，林玲这一向精神不太好，昨天吃饭时还训了女儿，同丈夫也吵了几回。我又不好劝，你也不来上课，看着我心急。
子路听了倒笑了，说，为主人倒急成这样，你这保姆是做到家了。红棉一听子路还笑她，就说，才不是，她要不是你的同学，我才不管。听红棉这般说，子路倒不好再说什么，就问，他们为什么吵？红棉说她也不清楚的。说是为贷款，还扯到林玲的爸爸，还有个什么志鹏。反正我也说不清的。
石子路说，那就不说了，我回头问问她。你还好吧？在林玲家，他们都走了，你一天都干什么呢？
红棉一笑说，还知道问我呀。我一天可没有你想的那么闲。收拾屋子，浇花，喂鱼，然后买菜做饭，照顾小雯雯，不得闲的。见红棉说得认真，就说，也够辛苦的，不想换个事做？
红棉说，这倒没有。我也怪知道她同你好后，我就把这家当成自己家一样了。而林姐也不拿我当外人看。子路说，林玲有你在也是个福气。房盖好了，可还没有收拾。什么时候带你去看看。红棉说，看看也好的。你还是劝劝她，这一向她总不高兴的。
石子路见她又把话扯到这上了，就说好。改天我约她好好谈谈。
两人又说了会话，红棉就走了。
看红棉走的背影，子路心里想，这么心实的女人是太少了。看她为林玲着急的样，自己心想林玲也确是够烦的，自己是要同她好好说说的。
见到林玲是能感到她身上那种忧虑。
林玲也话少，子路也没有说话，两人只默默地走。
走了一会，子路说了红棉找自己的事。又说，能为自己主人担心的保姆少了，能让保姆担心的主人也少啊。林玲听了说，你明白的，她是为你担心。听了子路倒有些蒙，说，怎么叫为我担心了？林玲倒说的坦率，她是把我当做你喜欢的女人，见我忧愁，怕你不安。按说这样的女人才少见，她都要与你成亲了，可心思还是这么单纯。
见林玲这般说，子路倒不好说什么。只说，是吗？林玲说，不是吗？这姑娘来的时间不长，就能感到她身上有种打动人的东西。她明明心里喜欢你，却又不明说。现在连你喜欢的都喜欢，都跟我成一家人了，我实在没有理由不喜欢她。当然能有这么个人在家，我也好。只是有时想，这样好的人怎么就让你遇到了。
她的好我知道，你也别全说成是为我，她对你的关心是真的，是把你当亲人了。见你忧郁，而且还训小雯，还同小雯爸吵架，而她又不好劝，就来给我说了。石子路说了，问道，给我说说，倒底怎么了？
林玲看了眼子路说，咱们上学时那会多好。那些事给你说了徒增烦恼，也没事的，我就是有些心情不好。林玲不想说，只往前走。子路也没有追问。
过了会，林玲问，房盖好么？我本说去看看的，也没个时间，还是生活简单些好。
子路看了看林玲说，是有些羡慕小老百姓的生活了吧？觉得百姓的生活简单，没有官家小姐生活的那份忧愁。你们的烦恼，我们小百姓是不能了解的，了解了也白了解。跟我不说，那是体恤我，跟我说了也觉得没用的。
林玲听子路这么说，倒笑了，说，说话还这么刻薄。对当官的人，你总是有偏见。你说的也算是吧，咱们说点别的。你别听红棉说我有什么，我没事的。
石子路说，生活的时间长了，我就有些当年的回教徒样，不信官，也不近官了。不过你说说看，或许我可以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给你些建议。现在你父亲能亲近的人或只有你。而你的看法对他会有影响的，当然这要你的看法能很有见地。虽然我只是个小学教师，可我还是相信我的智商的。
林玲倒笑了，说，都能把小提琴拉的那么好，我怎么能不相信你的智商，知道你还是当年的才子。可生活的复杂，哪只是解一道题呀。别的不说单家里的事就够烦人了，那场水灾定性天灾后，很多受灾户不满，拒不还银行的钱。银行就给政府施压，要可能多的贷款户的工资从他们银行走，由他们代扣。大家自然不愿，也意见多。我们单位的好多购房者是从志刚的银行贷款的，当初都是最优惠的。现在大家有意见，我就夹在中间了。房子没了，还要还款，放谁心里也不好受。志刚在单位为这事也不好处理，我俩也就为这事吵，现在他的弟弟志鹏出事了，一个刑警队的副队长因嫖娼，招妓被停职审查，还让纪委带走。有人把内部消息透露出来，被省里的一家报纸一登，更是闹得人心烦。大家怪的是我父亲，倒不怪他弟弟。你说尽是这事，说了又能怎样？说到这，林玲叹口气，又默默向前走。
子路没有出声，只听着。林玲又说，现在让我更烦的是父亲好似更孤立了。人代会上高建祥的落选一下子成了新闻。几家媒体更是对关府特别关照，不断地发各种新闻，评论。虽矛头不是直接对着父亲，可父亲难啊。更有甚者，好多有头有脸的人也出来讲话了，对父亲来关府后的诸多事情指指点点，父亲的压力我都能感到。
我同父亲谈话时，我明显感到有种力量在逼父亲就范。只是这倒底是种什么力量，父亲和我都摸不着。先前父亲说有这种力量时，我还不信，可现在我信了。别的不说，就我也是搞新闻的，要这么密集的报道，背后肯定有些不对劲的事。而且这些媒体不是小报，是大报。如果省上对父亲有意见，可以当面批评父亲的，也犯不着这样。如果没有意见，却是如此，你不觉得可怕吗？我只感到这些力量是父亲所不能控制的，可一切在外人又是那么自然。常说政治斗争是残酷的，杀人不见血，我算是领教了。人人都来指责父亲，可有谁站在他的角度想过问题？
听林玲一口气说完，石子路说，看得出你心里的压力也够大的。你刚才说就范，那你想过没有，想让你父亲就范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