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八十六章夜变
这个春节,发生了很多事,很多事,但对历史影响最为深远的,莫过于正月初四夜间宫内的一件秘事。
这个晚上,李允熥心情很不错,先是在坤宁宫陪着徐氏、徐妙锦姐妹打牌……呃,早在吴王府,李允熥就弄出了麻将,只是一直没有流传出去而已。
麻将这玩意玩起来老少男女皆宜,而且特别上头,李允熥正月初一让人打了一副,才两三天的工夫,徐氏还好一点,徐妙锦已经上瘾了。
上瘾到连李允熥声称今夜不回乾清宫,徐妙锦也无所谓,拉着几个侍女继续奋战。
李允熥索性真的没回乾清宫,而是转去了瑞霞宫。
“拜见陛下。”
“好了,起来吧,说了多少次,不必如此多礼。”李允熥挽起淑嫔,小声笑着说:“脱得干干净净,坦诚相对,还有什么礼数。”
淑嫔脸颊绯红一片,毕竟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听不得虎狼之词。
瑞霞宫是除了乾清宫、坤宁宫之外,唯一设有小厨房的地方,淑嫔让宫人传话,弄了几盘小菜,又温了半壶老酒,陪着李允熥闲聊。
其实几次试探之后,李允熥已经明白,自己垂涎不已的大将张辅,虽然没有依附李高炽、李高煦,但自己是肯定笼络不住……至少短时间内笼络不住了。
也是,张辅这样的人物,如何会将命运因为妹妹而托付给一个傀儡皇帝呢?
所以,李允熥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不过淑嫔张氏性情温婉,他也颇为喜爱,不时过来过夜。
“你兄长应该年近三旬了吧,还未成婚?”李允熥有些意外。
“长兄当年定亲胡氏,后不幸早夭,再定亲李氏,但随后战事连绵,至今尚未成婚。”淑嫔小声说:“长兄今年二十有七。”
李允熥掐指算了算,靖难一战打了五年,二十二倒是正常的成婚年纪。
“朕赐婚……”李允熥举盏苦笑,“只怕他还不愿意呢,算了。”
长达近一年的时间内,李允熥做了很多很多,但始终有一个疑难无法解决……究竟如何破局?
虽然中立的重臣不少,虽然自己手中亦有人手,虽然在松江府另起炉灶,训练精兵成军,但李高炽、李高煦、徐辉祖的势力摆在面前,如同三重大山,究竟如何破局呢?
总不能让杨士奇、周继瑜领着精兵径直杀入金陵吧?
不说李高煦还手握数万燕军,仅仅徐辉祖麾下也有大军驻扎应天府,光靠打,那是决计不可能成功的。
李允熥最早有悄然脱身,秘密逃到松江,举棋讨伐,但这太过危险,一个不好就是事败身死,所以他将其作为最后的退路。
而且一旦去了松江,李高煦、李高炽、徐辉祖会不会按照自己的想象中一般互相撕咬呢?
李允熥一饮而尽,目光幽深,或许可能,但更可能是在徐氏的压制下达成某种平衡,徐氏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次子以兵权夺位……李高煦在正常状态下,也不会疯狂到不孝的地步。
在这个时代,不孝的名声几乎可以抹杀一切,即使是皇帝也不例外,不然李棣为什么入宫之前先要去拜陵?
达成平衡之后,李允炆的两个胞弟徐王、衡王很可能会被扶上宝座……这会直接导致在松江立棋的李允熥失去正统的地位。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李允熥不准备走这一条路。
所以,李允熥更希望以某种局势刺激到李高煦,让这位手握兵权的赵王发一次疯……从而搅乱如今虽然暗流涌动,但明面上死气沉沉的朝局。
正所谓,大衍之数五十,其中四十有九……有了变化,才有生机,李允熥才能寻找到那个机会。
一杯又一杯,李允熥已然微醉,心想那个机会就是所谓的“遁去的一”。
“陛下不可再饮了。”淑嫔小心翼翼的劝道,“明日尚要早起。”
“也罢。”李允熥放下酒盏,明日是徐氏的生辰,这种特殊的日子……最擅长添老阿姨的自己自然是要有些表现的,不可饮酒误事。
李允熥起身踉跄了两步,借着昏暗的烛火走到床边,淑嫔那双白玉小手上下翻飞,替李允熥解下衣裳。
片刻后,李允熥向后一倒,顺手将淑嫔搂在胸前,芙蓉帐内春暖,风急夜黑,流水潺潺。
此时此刻,坤宁宫内,徐妙锦还在饶有兴致的搓麻,而徐氏却面带寒霜,压低声音问道:“确有实证?”
“已然送入瑞霞宫内。”跪在地上的马和低声道:“一应人等均已查实。”
徐氏沉默片刻后问:“大师呢?”
“道衍大师在宫门处相侯。”
“可送进去了?”
“适才得报,瑞霞宫小厨房已在熬药,但尚未送入内。”
“去盯住。”徐氏霍然起身,疾步而出,看着还在搓麻的妹妹,厉声喝道:“都散了吧!”
徐妙锦转头看去,“大姐……”
“身为中宫皇后,却如此……”徐氏有些说不下去了,哼了声,“跟我来!”
两刻钟后,瑞霞宫内,疾风已停,流水亦止。。
李允熥靠在床头,低头看了眼无力伏在胸膛上的女子,面无表情的伸手扯了扯床边的一根绳子。
片刻后,有脚步声传来。
淑嫔略略披上衣裳,脸上带着一丝哀伤,东西六宫内,陛下独宠,但皇后望自己为陛下诞下子嗣,却是绝无可能。
常宽端着一碗汤药缓步走入内室,尚未走近,突然脚步一顿,侧耳听去,外间似乎有呼声,紧接而来的是哄然炸响的喧闹声。
被猛地推开的宫门,惊吓失声而叫的宫人侍女,以及急促的脚步声……李允熥猛地掀开锦被,脸上神色犹疑不定。
难道李高煦突然杀入宫中了?
难道张辅是李高煦埋下的暗子?
李高煦居然有这种心机?
按理来说不太可能啊,不说朝中局势,明日还是其母徐氏的生辰,怎么也不会挑在今夜!
李允熥只觉得手脚有些冰凉,也有些发颤,但他从来是个到了黄河心也不死的角色,即使知道若是有人谋反篡位,自己绝难逃幸理,但也绝不肯束手就擒。
站在床边,李允熥视线一扫,随手抓住床头用来挂衣服的长杆,一脚将面前的圆凳踢得飞起,正砸在闯入内室的一个黑影身上。
往日校场之上,李允熥手中长棍往往以劈砍为主,如今生死之际,才显出真功夫,他使的根本不是棍法,而是枪法。
李允熥身子急冲,手中长杆猛的戳出,如毒蛇一般点向来人的咽喉处,微弱的月光透过小窗洒下,来人正是马和。
虽然只是长杆,并无枪头,但若戳中咽喉处,必然身亡,马和本无幸理,但适才被李允熥踢飞的圆凳砸中,本就身子晃荡,马和借此势身子一侧,杆头只戳在他的肩膀处。
但即使如此,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马和被戳的倒飞而起,砸在身后的墙壁上。
李允熥持杆转身,盯着门外的徐氏,扭了扭脖颈,沉声道:“侄儿身边无护卫,亦手无寸铁,只需要一句话即可毙命,四婶何必亲身来此?”
“陛下误会了。”徐氏叹了口气,缓缓踱步入内,看了眼披着衣裳的淑嫔,在看了眼还端着汤药的常宽,“害陛下子嗣,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