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八章
两个人,手牵着手,身前是黑色的夜,身后是喧嚣的人群,绕着沙滩的边缘来回走了两圈。
贺云岐今天开的是吉普,军绿色的大车,舒曼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心里莫名浮现这么一段旁白,这车倒是挺适合像他这么野性的男人……
毕竟是纪念品,两只的尺寸都不是很合适,暂且就由舒曼先收着。她睡不着,干脆半坐起来,将两枚戒指在手指上轮流套着玩,沈蓉突然从上铺探出头来:“定情信物?”
两人就手牵着手,在岛上四处闲逛,在某个街角处竟然遇见了一家婚纱店。大约是因为风景太美的原因,每年有很多情侣专程来这里拍婚纱照,久而久之,便有人在这里开了一间婚纱店。橱窗里摆了一件抹胸鱼尾婚纱,舒曼的脚步只是顿了一下,付希安直接牵着她走了进去。等她拉开纱帘的那刻,付希安的眼神里盛满了光芒。
舒曼下意识地朝车窗外看,正好瞥见座椅角落放着她的衣服,当她发现连内衣都有时,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客厅里声音嘈杂,舒曼愣着神没听见,倒是背对着她坐着聊天的舅妈听见了,提醒她:“小曼,怎么不接电话?”
她呢,每次来闹一闹,也得有人跟着转才好玩,所以几乎每次都会有意无意地透露下行踪。
走回来的时候,恰好有两张沙滩椅空了出来,两个人躺在沙滩椅上吹海风,海风也顺便把金发美女们吹了过来。搭讪的美女前赴后继地朝付希安走去,大胆的甚至干脆直接坐到他身边,抛着媚眼找话题聊。
舒曼身上的这件婚纱,是她当初开店时花了大价钱买来放在橱窗里摆样镇店的,从不外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试穿,她一概都是拒绝的。
舒曼不认识她,对方好像也没什么急事的样子,可自己倒是挺急的,急着回去洗澡,一整天的户外实训,衣服早就被汗水浸湿好几次,刘海都粘在了一起耷拉在额头上,身上一股汗味。
“我泡吧呢,挂了哈。”
付氏是付封当年一手创立的,他可不是什么纸老虎,自己的亲孙子究竟在哪儿,和谁在一起,说不定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现在过来问一问,不过只是问一问而已。
国庆后的第一个周末,系里组织了一场街景模拟枪战实训。沈蓉请了假,叙诚的订婚宴不知为何往后推延至了这个周日。舒曼没有多问,倒是沈蓉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开战之后,你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假装打几下,时间一到等他们的子弹耗尽了再现身,记得!”
他让她坐在长椅上等他,去而复返,手里却多了一个丝绒盒子。她起身,望着那个一步步朝她走来的眉目温柔的男人,提了一口气,朱唇微启,开口道:“付希安。”
经年后,大约只有岁月才知晓,这一眼便是这两个男人厮杀的开始。贺云岐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道:“谢谢你的礼物。”
他今天不是路过,而是特意来这家饭店,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靠窗的位置有道熟悉的身影。
“啊?”
陆嘉琦没说话,像是在等她回过味来,待她脸色微微发白,才微笑着道:“不用害怕,我只是路过来看看。”
刚才的热烈,让她有些微喘,唇色与双颊绯红,双眸晶亮似一潭清水,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小姑娘在他面前装可怜撒娇的功夫,早已练得炉火纯青。
那边反问:“吃你顿饭需要编很多理由?”
“……”
真是太羞耻了!舒曼不高兴:“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刚醒,脑袋有些恍惚,舒曼没有回答,只是闭了闭眼,再睁开,连眼神都带着茫然。
殊不知,每一个在爱情里死去的灵魂,都会在结局里,永世轮回。
贺云岐回她:“高速公路上这是正常速度。”
过了好一阵,外面的声音似乎停了下来,舒曼刚想起身探出头去瞅瞅情况,一双军靴出现在视线里,她的眉头跳了下,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果然是贺云岐的黑脸。
这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冷风呼呼地吹过,转眼就到了寒假。舒曼家的亲戚并不多,也没有热乎到需要经常去串门,也就过年的这几天,各家张罗一顿年夜饭,吃完就算完成这一年走亲戚的任务了。这天在舅舅家,大人们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熊孩子们不是看动画片就是抢着玩电脑,舒曼从小就不是很合群,就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发呆,手机突然响了。
两人到家时,全身湿得差不多了,这天气一定要立马将衣服换下来,否则很容易感冒。
舒曼觉得自己直接被ko了一次。大约是换了辆野性的车的缘故,贺云岐今天开得很快,快到超车的时候,舒曼觉得他们的车,像是随时要上去碾轧前方的车一样。舒曼声音有些抖:“能开慢点吗?”
行李箱是付希安收拾的,知道目的地是海岛以后,一路上她都在担心没带防晒霜,等第二日早餐后,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了。
付希安问道:“跟我走?”
随后又加了句,“能说快点吗?”
娘家这边的亲戚知道后,也算安慰,只是后来他们听说,领回家的那个姑娘,就是害他们亲外甥女出车祸丧生的人,所有人都跳出来反对,认为魏玲是悲伤过度昏了头,都再三劝说,一定要将舒曼送走。而魏玲却异常坚持,将来人通通赶了回去。
付希安拉下她的手,指腹在她左臂泛着红印的地方摩挲,问道:“还疼吗?”
春节的公交车很空,空到这一路上坐车的竟然只有她们两个人。外面大雨滂沱,拍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道水珠线,舒曼坐在魏玲后面,突然发现她鬓边已经生出了好几根白发,舒曼很想说几句好话或者软话哄哄她。
可不知是血缘还是性格的问题,十四年的相处,她从来没有撒过娇,对魏玲的感情,在她心底,更多的是,敬重。
舒曼左右张望了下,还是继续往前走,虽说接近傍晚,但空气中的温度还是挺高的,手上的冰袋被阳光直射的时间长了,等会儿就没有冰敷的效果了。
舒曼心里呵呵“偏不给你装傻的机会”,回道:“大约……就像你这样的吧。”
陆氏那位代表看着被挂的电话,气得肝都疼了,早上九点钟泡吧?喝到假酒喝死你!
舒曼一进屋,放好了伞,刚准备进房间换衣服,忽然听见魏玲喊了她一声:“舒曼,你过来。”
那辆红色的限量跑车早已绝尘而去,手里的冰袋也有了暖意,舒曼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微风拂过,背上起了凉意。她回到宿舍,原先是想做什么呢?噢,洗澡……她打开莲蓬头,洗澡洗头,顺便刷牙洗脸洗衣服,一口气做完这些,又将毕业论文的资料整理了一遍,再抬头时,窗外天色已黑。也不知睡了多久,舒曼忽然觉得全身发冷,迷糊着爬起来想倒杯热水,才想起忘了去打水,刚才洗的是冷水澡。她在柜子里翻腾了一阵,才找出最后两片消炎药,吃了药又将沈蓉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继续睡。
她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实训的目的只是锻炼,并不计学分,她早就想着偷懒了,等分好组,她就找了个角落,抱着枪靠墙蹲下来,慢慢地守。外面枪林弹雨的,舒曼就躲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付希安笑着看了眼床上那个把自己裹成粽子的人,将两个行李箱拿出来整理。这一觉她倒是睡得很好,直到第二日神清气爽地起床。
与贺云岐周旋,她已得心应手。听了这话,她只好假意探出头去左右张望观察情况,突然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下……她好像被打中了,还是连续两次。舒曼痛得龇牙咧嘴,倒吸了好几口气,将手臂抬起来看的时候,泪水已经溜到了眼眶里。
可偏偏这么巧,被付希安看到……付希安替她回答:“沈蓉不要?”
登机的时候,她早就脑补完自己睡成猪样被他抱进车里的情形,大清早小区里可能没什么人,但司机肯定是看到了的。
贺云岐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发什么呆?不冷?”
她知道他在嘲笑那天她澡都不洗,直接赖在床上睡觉不肯再走一步,瞪了他一眼,把英文碟和中文碟分开:“我说正经的……”
“那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整天穿得跟只火鸡一样出来招摇过市,真是丢凌家的脸……
付希安扫了一眼桌面,笑着问道:“吃完了?”
等他去吧台,让调酒师重新调一杯特制的无酒精饮料时,舒曼已经偷偷喝完了两杯鸡尾酒,付希安转过身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小姑娘将两只空杯子往桌子里面推了推,试图藏好。
夜里,她发起了高烧。她做了很多梦,整个人沉沉浮浮的,像是漂浮在湖面上的浮萍,好不容易快要漂上岸了,一个浪头打过来,又将她卷了回去。梦的尽头,似乎听到了破门而入的声音。
后来,看见来人他就转一转手上的戒指,再扬一扬手,示意自己有主。舒曼抱着双膝,歪着脑袋枕在手臂上,看他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这个男人真是无论做什么事、摆什么动作都是帅的。
付希安熬了白粥,等她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已经盛好放在饭桌上了。舒曼拉开椅子坐下,双腿曲起来,抱膝,盯着坐在桌前对着电脑正在工作的男人。
魏玲点头:“快去换衣服吧。”
最开始,他还会礼貌地拒绝:“抱歉,我不是单身。”
和魏玲打了声招呼,她就出去了,走到门口时想了想,又折回房间从箱子里找出个小盒子。这里是舒城的郊区,没什么大饭店,舒曼一路琢磨着镇上哪家饭馆性价比高一点,可以显得既有诚意又不抠门。公交车刚坐了两站路,她就接到贺云岐的电话,然后下了车在马路边等他来接。
虽然没有不想赚钱的商人,但有些钱赚到,会让人付出并不愿意付出的代价。
接近十月底,天已转凉。舒曼的发烧病症近一周才渐渐有所好转,因为厌食,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窝都有些凹了,看着颇为憔悴。小姑娘似乎还很有心事,时常发呆,笑得勉强,付希安几次追问,她都假装笑呵呵绕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