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三章 结缘
店小二心思微转,不知这二位的来历,也不好随口胡说,只说道:“这位孙小姐,不同旁家的姑娘,别看她人小,在我们这儿名气可大着呢!她娘亲和外祖父均是杏林圣手,我们这儿地少人稠,却没有医馆,一般的病痛都是去她们家求医问药的。刚才边上那位小公子是她兄长,她们二人经常结伴上山采药、同进同出的,也没什么,大家都习惯了!”
“哎!”若微若着脸,伸手在继宗额上戳了一下:“真笨,若非如此,怎么能骗人可怜?你只看其一,她满身肮脏,你却没看到她低头时,那一抹如玉的白颈,若非天天洗澡换衣裳,乞丐群中的人,可会如此?咱们每次遇到那些人,还未近身,就被酸臭之气熏的绕路而过了。再说,刚刚我点了那么多的肉菜,她若真是饿了好几天,不吃鱼肉、馒头,单单吃那碗肉丝面条?你没看她只是吃面,而肉丝一根未动。这说明什么?她根本不是久饿成饥!”
“好!”若微唤来小二,拿了两个木制食盒,将桌上几乎未动的饭菜全部装盒。
“嘘,祖宗面前,万不可喧哗!”继宗出言相阻。
若微耸了耸肩,撇了撇嘴,顽皮一笑:“对呀。每个人做每件事,都有她的理由。也许她母亲真的病了,或者还有什么其它难言之隐?比如受人挟持、受人逼迫,也未可知,总之是过的不好,必须以此法谋生。再说,今天她偷不了我们的,也会去偷别人的。原本我是想,你的钱袋里有我配的草药,如果我们真想擒她,回去把阿黄带出来,在这小小的城中一搜,自然让她难以藏身。只是刚刚听小二哥说,她偷的都是富人,杀富济贫嘛,咱们就放她一马好了!”
若微止了笑,看着继宗:“哎,祖宗们看到我们孙家的长孙如此可怜,忍饥挨饿在此受罚,肯定也是不忍,怎么会怪我们呢”,说着又从身上系着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给继宗。
她越说越气,不由恨泪轻垂,小脸憋的通红。往事历历,不堪回首,可是偏偏又如影随形,如芒刺在身,时时发作,不能摆脱。
若微又问:“你和你娘现在住在哪里?”
“来此买糕点的,要么是儿女买给爹娘、长辈,要么就是爹娘买给孩子的,所以不管真性情如何,进出此门,心中都存着一份关切,心情也是极好的,看到我现在这幅样子,必然心生可怜,也就会赏我几块点心。而酒馆那些人,原本就是花钱找乐子去消遣的,我不敢去那边!”她仰起脸,凑到若微面前,微微侧首,以手拂发,露出了耳垂儿。
惹的刚进门的二位身穿青袍的男子不由驻了脚,细细地端详。
然而,黑衣人仿佛等的不耐烦了,手上稍稍用力,房门里面别着的横杠立即应声折断,门哗地一下被推开,仿佛黑衣中的一个精灵,他闪身入内,如同主人一般,审视着屋内的人。
一个满面污垢的小乞儿搭拉着脑袋,缩在角落里,贼溜溜的盯着过往的行人,当她看到若微与继宗手捧着油布包着的糕点,刚刚走出来,就立即凑了上来,伸出一只小手,口中苦苦哀求:“少爷、小姐,行行好吧,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赏小的一口吃的吧!”
面对大碗的肉丝汤面,红烧排骨和溜丸子,小乞儿狠狠咽了咽吐沫,却迟迟不敢动筷子。看她面上表情古怪,继宗好心劝道:“莫怕,这些菜都是给你点的,极实惠,全是肉的,你慢慢吃!”
黑衣人双眼一瞪:“不知好歹的东西,被我家主人看上,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以为叫你们去干什么?为娼为妾?呸!”
看着她们的身影,店小二拿起肩上搭着的手巾,闻了又闻:“没味了,这丫头又戏弄人!”
“真的?”小乞儿一脸欣喜。
若微直愣愣地看着小乞儿:“你为何不去饭馆酒肆门口乞讨,却来这糕点铺子?”
看着那银子,青衣少女秀眉微皱,心中暗暗吃惊,这人是什么来历?以他的身手,如果真是仇家派来索命的杀手,何须如此?只要在瞬间,便可将自己和奶娘结果了,可是他却分明没有这个意思。如今又亮出银两,是何居心?
这时若微才拿着木棍去撬车轮,一边撬,一边喊着:“开始!”
若微此语一出,继宗也是微微一怔,心想,若微说的是,饭馆酒馆门口人来人往,进出都是些阔绰的人,出手定是大方,而且真要是饿的久了,那热菜热饭岂不比这糕点实惠。想到此,也不答话,立于一旁,也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小乞儿。
店小二皱着眉头想了想:“不多,咱们这儿都是街里街坊的,原本付现钱的就少,大多是记账。”
若微突然俏生生地笑了,笑的十分莫名其妙。
“小姐轻声点儿,怕坏人听了去,把我绑了,卖到什么不干不净的地方去!”小乞儿立即满脸惊色,神情慌张。
“好了,爷没时间管你家的闲事。你的造化来了,给你指个出路,你可愿意?”他拿眼角扫了一眼床上的病妇。
“哼!”他轻哼一声,虽然不置可否,黑布掩面,也看不到他的神态,然而他眼中的轻蔑之情则流露无遗:“每天上街行乞、趁机窃人钱财,可是长久之计?你就不怕终有一天,被事主逮个正着,拉你见官下狱?”
“她说她没姓,我猜她本姓‘吴’,她说她叫‘赘儿’,我看她应该叫‘敏儿’,假扮乞儿,骗取同情,什么腹中饥饿、乞讨饭食,分明是趁人不备,窃取钱财。”若微深深叹了口气:“哥哥,你真没看出来?”
就在此时,那窗根下的黑衣人走到门口,轻轻拍了拍房门。
而孙云濮用拐棍轻轻敲地,孙敬之立即封口,垂手立于一旁,孙云濮打开油纸包一看,不由笑了,素素抬眼一看,竟然是油炸螺丝糕,这是江南一道传统的精美小吃,皮脆内嫩,葱香浓郁。因为一位江南来的商人在此处开了一家糕点铺,才渐渐在邹平传开,上次孙敬之自外面带回来,老爷子曾经赞过一句,想不到这丫头这么有心,居然拿了这个来堵老爷子的嘴。
若微虽然小小年纪,又是一个女娃,神色间却仿佛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车夫点了点头。
继宗这才恍然明白,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方绣帕,在路边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铺好:“那我们就坐下歇会儿。”
“你呀?你本来就已经很傻了!”若微用手戳了一下继宗的头:“真笨,我说什么你都信,你吃吧,我刚刚在铺子里吃了好多点心,你都没吃,所以这些都给你”,说着,拿起一大块肉脯狠狠地塞到继宗口中。
“上路?”青衣少女喃喃低语,低头暗暗思索。
若微笑了,歪着头对上店小二的脸:“小二哥,最近店里,结账时付不出银子的客人多吗?”
她面上带泪,泥与泪混在一起,说不出的可怜与悲惨,只是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面。
“我娘?我们住在东街的破庙里,对了,我娘今天一天都吃东西了,小姐、少爷,我能不能把这些饭菜带回去,给我娘吃?”她仰着脸,露出殷殷期盼之色,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好勒,里面请!”小二将他们引了过去。
若微好奇心一起,走到路边找了一根木棍,径直走了过去。
“这个?”小乞儿咽了咽口水,并没有说出下文。
继宗心中一暖,又把肉脯推给若微:“那你吃吧,要是你饿傻了,这日子就真真没趣了,我宁可自己变傻。”
一鞭抽在马儿身上,马儿吃痛地一声长啼,顺势一跃而起,在众人的诧异中,真的从坑里出来了。
他笑了:“以此便能防身吗?”
坐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那两个男人,对视一笑,其中一名男子更是一脸玩味地看着若微,静听下文。
“我想想,奶娘,让我好好想想!”她双手托腮,对着炕桌上那跳动的烛火,径自出神儿。
“打道回府!”中|年|美|妇的声音里听不到丝毫不悦,反而有一丝欣喜,管事很是纳闷,而口中也只有连连称是。
屋内陈设简单,但很是干净,靠东墙的炕上半歪着一个中年女人,头发蓬松,面带病容,此时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嘴巴微张,怔怔地乱了分寸。
若微也不气恼,笑嘻嘻地说道:“别这么凶,我有办法让马车出来,你一会儿还得谢我呢!”
“夫人!”管事之人揖手而立,面上颇窘,今日之围竟然让一个幼龄女娃解了,真真郁闷。
云门山,山虽不高却有千仞之势。夏秋时节,云雾缭绕,如滚滚波涛,山顶庙宇若隐若现,虚无缥缈,宛若仙境。而在主峰云门洞南西侧有一天然石罅,深不可测,名曰“云窟”。
“还好!”若微以手托腮,若有所思:“小小年纪,也知道杀富济贫,偷的都是富人,罢了,今儿我就饶她一回!”
“好了,别哭了,你不是好几天没吃饭了吗,先吃饭吧!”若微突然开口相劝。
若微这才恍然,冲他们微微一笑,随又转过身,对店小二说:“小二哥,该你多少钱,明日我让紫烟送过来就是,今日的事情,千万别告诉我爹爹和我祖父,也莫要记在他们的账上!”
看到这个阵势,二人对视一眼,自知不好,而继宗果然有长孙风范,立即拱手依次行礼,并抢先说道:“孙儿错了”。见他诚心认错,并不多做解释,老爷子孙云濮点了点头,抚须说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到祖宗面前认错悔过去。”
“对呀?”继宗不由想起,刚刚自己给她夹的那块排骨,一直堆在碗里,她并没有立即吃下,刚刚还以为她不好意思,现在听若微如此一讲,分明就是一个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