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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那儿,」老族长对难敌说:「千万战车、马匹、骑士、巨大的战象、还有那些来自各国的全副武装的步兵,都在准备为你作战。有这样优良的军队,你甚至可以征服天神。别害怕。」
毗湿摩这样鼓舞懊丧的难敌後,给他一种治伤的香膏。难敌把香膏擦遍全身创伤,感到周身轻快。老太公的充满信心的话使他又振作起来,重上战场。这天他们摆的是圆形阵。每一只象配有七辆战车。每一辆战车配有七个骑士。每一骑士配有十个弓箭手。每一弓箭手配有十个盾牌手在周围保护。人人都披挂甲胄。
难敌站在这支巨大而又装备优良的军队中央,像天神之王因陀罗一样。
坚战王把般度军布成金刚阵。这一天,很多战区打得同样的激烈。毗湿摩亲自抵挡阿周那的进攻。德罗纳和毗罗吒在另一战场交手。束发和马勇在另外一处展开大战。难敌和猛光又在别一地方激战。无种和偕天跟亲舅舅沙利耶打了起来。阿凡提国的两王对付战愤。怖军独自力战成铠、画军、奇耳和难支。此外,瓶首和福授,掌伸和善战,广声和勇旗,坚战王和闻寿,显光和慈悯大师也一对一对在进行大战。
毗罗吒敌不过德罗纳,失去了马匹、车辆和御者,只好登上他儿子桑伽的战车。毗罗吒的另外两个儿子,优多罗和白净,在大战第一天就牺牲了。在第七天,当毗罗吒上了桑伽的车的时候,桑伽也阵亡了。木柱王之子束发被马勇击败。他的战车碎了。他一手持剑,一手执盾,跳下车来。马勇对准他的剑一镖打去,把剑打断。於是束发挥舞断剑,使出惊人之力,向马勇掷去;可是中途又给马勇的箭挡住。束发遭到惨败,进入善战的战车,退却了。善战和掌伸间的战斗,最初是善战失利,後来转败为胜,掌伸逃走。
猛光和难敌战斗,难敌的马匹被杀死,他不得不下车,持剑作战。这时沙恭尼忙上来,把这位太子载入自己车中撤退。成铠猛攻怖军,可是力不胜任。他失去了车马,自认失败,向沙恭尼的车飞奔,周身扎满了怖军的箭,好像森林中逃跑的箭猪。
阿凡提国的文陀和阿奴文陀兄弟被战愤打得全军覆没。福授袭击瓶首,把瓶首的军队全部击溃。瓶首独自一人仍旧勇敢应战。然而最後他也只得逃命,这使俱卢军大为高兴。
沙利耶跟两个外甥作战。无种的马被杀了。他上了偕天的车,两人在同一车上继续作战。沙利耶中了偕天的箭,晕倒车上。御者熟练地驱车逃走,救出了沙利耶。
难敌的军队看到沙利耶退出战场,非常沮丧。玛德利的双生子吹奏法螺,表示胜利,乘势猛攻,使沙利耶的军队遭到了严重损失。
中午,坚战王率军攻闻寿。闻寿箭不虚发,截阻坚战王发来的箭,并刺穿了坚战王的铠甲,使他身负重伤。坚战王大怒,猛力发射一箭,正中闻寿胸甲。这一天坚战王失去常态,愤怒异常。他杀了闻寿的御者和马匹,把闻寿的战车打得粉碎,逼得闻寿只好徒步逃出战场。这使难敌军中士气更加沮丧。
显光攻打慈悯,丧失了战车和御者,他下车用大锤打死了慈悯的御者和马匹。慈悯也下车,站在地上射箭。显光中了不少箭。他舞动大锤,向慈悯大师掷去。可是慈悯箭术高妙,发箭截住了这柄大锤。於是两人各拿宝剑,逼到面前进行肉搏。两人同受重伤,倒在地上。这时怖军赶到,把显光放在自己车上载走了。同时,沙恭尼也用自己的车子救走了慈悯大师。
勇旗射中了广声九十六箭,箭箭都中在胸前甲上,衬着他的光彩焕发的面容,使他更加神光逼人,犹如旭日方升。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逼得勇旗败退。
难敌的三个兄弟攻打激昂,激昂使他们同遭惨败,可是并不肯杀死他们,因为怖军曾经发誓要亲手杀死他们。毗湿摩接着大战激昂。
阿周那看到了这种情形,对自己的英雄御者说:「黑天啊!快把战车驶向毗湿摩去。」
这时般度的其他儿子也来帮助阿周那了。可是老太公竟力敌五兄弟直到日落停战的时候。双方战士受了伤,又极疲乏,都回营帐休息治伤。随後,轻快的音乐奏了一个钟头,让战士们舒适地安歇。诗人说,这一个钟头之内,没有一个字提到战争和仇恨,这是一个像天界一样幸福的时辰,呈现出一幅愉快的景象。
71第八天
第八天,天刚发白,毗湿摩把自己的军队摆成龟阵。坚战王对猛光说:
「瞧那儿,敌军摆了龟阵。你该马上摆出一个可以攻破龟阵的阵势出来。」
猛光立刻执行任务。把般度军摆成三叉阵。三叉的一个尖上安置怖军,另一个尖上安置善战,让坚战王站在中央的叉尖上。
这一天,还在战事初期,怖军已杀死了持国王的八个儿子。难敌一听到这消息,心谅了半截。看来仿佛怖军就要在当天完成当初遭受侮辱时在大殿上所发的誓言似的。阿周那这天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的爱子宴丰阵亡了。宴丰是他的龙族妻子生的。他特意赶到俱卢战场来参加战争。难敌派他的罗刹朋友掌伸去对付这位龙族战士。在一场激烈的搏斗後,宴丰阵亡了。阿周那听到这消息後,完全丧失了作战意志。他对黑天说:「维杜罗说得很明白。双方都会跌入不可忍受的悲哀深渊里。我们这样互相残杀到底是为了什麽呢?不过是为了财产。死了这末多人,临了,我们或者他们胜利了,还有什麽快乐可言?黑天啊,我现在才知道坚战的识见是何等高远了。他说,只要难敌肯给我们五个村庄,别的都归自己,他也满意。只要答应这个条件,他就不愿发动战争。可是难敌顽固不化,甚至连五个村庄也不肯给,以至於双方都犯了这些罪行。我的继续作战,只是因为怕人们笑我卑怯,笑我驯顺地容忍别人作恶。我一见横卧在战场上的阵亡将士,心中就感到无比的痛苦。唉,我们进行这种惨酷的犯罪的勾当,是多末邪恶啊!」
瓶首一见宴丰被杀,发出一声呐喊,使敌人阵前将士个个胆战心惊。他率领部下猛扑俱卢军。俱卢军被他杀得死伤无数,阵脚动摇,许多处被攻破。难敌见此情形,忙亲自带领人马冲向怖军的这个儿子。梵伽王带着象队也来助战。这一天,难敌勇猛极了。他杀死了瓶首方面的大批战士。瓶首投掷一镖枪,原可结束难敌的性命,不料梵伽王眼明手快,迅速驱赶一象挡在难敌前面。大象中镖身亡,难敌逃了性命。
毗湿摩担心太子的安全,派德罗纳领了大队人马上前接应。和瓶首交战的这支人马中有许多久经战阵的老战士。他们战斗得异常猛烈。坚战王怕瓶首有失,派怖军去助战。於是战斗比以前更猛烈了。
这一天难敌死了十六个兄弟。
72第九天
第九天早上,战斗开始前,难敌去跟老太公密谈。他大发牢骚,诉说自己对战争的进行情况感到悲观失望。他言语刻薄,像尖刀一样大大刺痛了老太公。但是老太公是有涵养的。他只是悲哀地说道:
「像把奶油奉献给祭火一样,我把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你了。我对你这样赤胆忠心,用尽全力,你为什麽还要侮辱我?你说话就像一个不明是非的糊涂虫。人们说,人到将死时会把大树看成金子。你现在看不见事物的真相了。你的眼光受了蒙蔽了。你平日蓄意种下的仇恨,现在该收获成熟的果实了。你此刻最好的途径只是尽你的力量战斗下去。这也正是你尽责任的一条大路。要我举起手来打一个妇女是办不到的,因而我决不能跟束发作战。我也不能亲手杀死般度的儿子,因为我的良心反对。除开这两件事,我愿尽我的能力跟所有反对你的战士作战。灰心是无用的。像一个刹帝利一样战斗下去吧。那样,不管事情结果如何,光荣仍将属於你。」
毗湿摩对难敌说了这些话,他用明智而热情的言语鼓舞了他,然後就开始发号施令布置这一天的战事。
难敌兴奋起来了。他找了难降来,对他说:「兄弟,把我们的全部力量投入今天的战斗吧。我已经相信老太公是全心全意为我们作战了。他说,他只是对束发不能用武器。我们必须留神别让他暴露在束发的面前。如果狮子不屑於反击,那麽,野狗也能把狮子杀死的。」
激昂和掌伸之间展开一场大战。激昂表现出他的勇武并不亚於他的声誉卓着的父亲。最後,掌伸只得徒步逃走。
善战和马勇之间,德罗纳和阿周那之间,也打得非常激烈。随後,般度五子协力攻打老太公。难敌於是派遣难降去支援这位老将。毗湿摩打得十分凶猛,把般度五子都击退。般度军全部溃散,四处逃奔,像迷途的牲畜在森林中东奔西跑找寻归路一样。
黑天停下车对阿周那说:「阿周那,你们兄弟十三年来一直在等待这个日子。去杀老太公吧,别踌躇了。要记住一个刹帝利的天职。」
阿周那低下头,不敢仰视,回答说:「我宁愿继续在森林中过流放生活,也不愿杀害老太公和几位师长。可是我服从你。赶上前去吧。」
阿周那无心作战,怀着痛苦的心情,万分无奈上前应敌。毗湿摩呢,却像中午的太阳一样猛烈。
般度军看见阿周那的战车向毗湿摩赶去,立刻恢复了勇气和秩序。毗湿摩的箭又快又密,完全遮蔽了阿周那的前进中的战车,连车马都看不出来了。黑天不慌不忙,谨慎地熟练地驱车向前。阿周那的箭多次射断了毗湿摩的弓;可是老太公一再更换新弓,继续射击。
黑天叫道:「阿周那,你这样不是打仗。」说着,他怒气冲冲,手持神盘跳下车,向老太公奔去。
毗湿摩看见黑天来了,叫道:
「啊,莲眼神,我若能因你而脱此躯壳,我就有福了。来吧,来吧!」
阿周那跳下车,追上了黑天,伸手把黑天一把抱住,叫道:「黑天啊,快别那样。别毁了自己的约言。你说过,这次战争中你不用武器。这该是我的事。我一定担任。我一定射箭杀死我所敬爱的老太公。请登车拿起繮绳吧。」
阿周那追回黑天,又打起来。般度军受了很大损失。幸而夕阳西下,这一天的战事结束了。
73毗湿摩归天
是大战的第十天了。阿周那坐在束发身後攻打毗湿摩。束发的箭射中老太公的胸膛时,老太公眼中火星四射。一刹那间这位老将怒火上冲,眼中的光芒就像要把束发烧成灰烬似的。可是老太公立刻制止了自己。他决定不让自己激动得跟束发战斗起来,因为束发生下来是个女的,和女人打仗不是光荣的战士行为。他也知道自己的末日近了,要自己保持平静。束发继续射箭,毫不理会对手的激动情绪。这当儿,阿周那也硬了心肠,从束发身後瞄准毗湿摩铠甲的脆弱处,趁老太公挺身直立不动时,弯弓搭箭射去。
箭密密地射在身上,毗湿摩笑了笑,对难降说:「这些是阿周那的箭啊!这不可能是束发射的箭。它们烧炙我的身体,就像小螃蟹在母亲体内猛攻,想撕裂母亲的胸膛似的。」老太公这样看着他那爱徒的箭,一面对难降说话,一面取出了一枝飞镖向阿周那掷去。阿周那连发三箭,将飞镖中途切成碎片。毗湿摩於是决定结束这场战斗。他一手持剑,一手持盾,像是要跳下车来,可是还未来得及下车,他的盾就给阿周那的箭射得粉碎。毗湿摩浑身是箭,全身无一寸空隙,从车上跌下来。老太公一倒下,云端观战的天神们都合掌致敬,芬芳的微风拂过,清凉的雨点洒遍战场。
自天下降的恒河净化大地和大地所养育的一切。恒河女神的儿子,这位伟大而善良的毗湿摩,这样倒下了。这位毫无瑕疪的英雄,曾自愿牺牲,让父亲福身王快乐。这位无敌的箭手曾挫败持斧罗摩的骄气。这位正直无私主持正义的人就这样清偿了自己对难敌的债务。他受了致命的重伤,躺在战场上,用他的鲜血净化战场。老太公一倒下,俱卢族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下去了。
毗湿摩的身体并未触地,因为他全身有箭支撑着。他的身体显现了从来未有的光彩,像躺在光荣的床上似的,他躺在刺进他肉体的箭床上。双方军队这时候停止作战了。所有的战将都赶来围住这位躺在箭床上的伟大的英雄。人间名王恭敬地环侍毗湿摩,像天神侍立在大梵天周围一样。
「我的头悬着,没有东西倚靠。」老太公说。站在他身旁的王子们赶快取来了几个垫子。老太公笑了笑,不要这些枕头,却对阿周那说:「阿周那,好孩子,你给我一个适合战士用的枕头吧。」
这位刚刚把利箭射倒老太公的阿周那,听到老太公对他说的话,就从箭囊里取出三枝箭插在地上,让老太公的头枕在三枝箭的箭头上。
毗湿摩对周围的将领说:「王子们,我的头正是要用阿周那的箭做枕头。这枕头使我很满意。我要像这样躺着,直到太阳北移。到那时我的灵魂才会离去。在我去世的时候,你们中还活着的人可以来看我。」
老太公然後又回头对阿周那说:「我渴极了。给我一点儿水。」
阿周那马上拉满弓,向老太公右侧的地上射出一箭。从箭穴中涌出一股泉水,恰好喷到这位垂死的人的唇边。诗人说:恒河女神升上来给她的爱子解渴来了。毗湿摩喝了水,感到舒服了。
他对俱卢族的太子说:「难敌啊,愿你能明白过来。你看到阿周那怎样取水给我解渴吗?你想,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快跟他和解了吧。愿我的一死使你们的战争也随之停止。孩子,听我的话,跟般度族和平相处吧。」
难敌听到老太公的话很不高兴。这个垂死的病人还不愿服药。他不想尝到苦味。
王子们各自回营休息去了。
74迦尔纳和老族长
迦尔纳听到毗湿摩受伤垂危的消息,慌忙赶去,跪在他的脚前说道:
「老族长,罗陀的儿子无心得罪了你,现在恭敬地俯伏在你面前,向你请罪。」
迦尔纳谦卑地向老太公行礼後,站了起来。老族长很受感动,慈祥地将手放在他的头上,祝福他,然後用亲切的语气说:「年青人,你不是罗陀的儿子,你是贡蒂的长子。这是知道宇宙一切秘密的那罗陀仙人亲自告诉我的。太阳神的儿子呀,我实际上并非不喜欢你。只是看到你无缘无故越来越仇恨般度族,我很伤心。我知道而且赞赏你的勇敢和慷慨,我也知道你的武艺是阿周那和黑天一流的。你要跟般度族做朋友才好,这才是你的正路,因为你是他们的长兄啊。我在这次大战中的活动结束了,我希望你的仇恨也能同时结束。迦尔纳呀,这就是我的愿望了。」
迦尔纳恭敬地倾听着,回答说:「老太公,我知道,我是贡蒂的儿子,不是车夫生的。可是我吃了难敌的饭,必须忠实到底,不能半途背叛。要我现在去投奔般度族是办不到的。请允许我必要时用生命报答难敌对我的爱和信任。我在言语和行动两方面都犯过严重错误。请你一总饶恕我并给我祝福。」
这位卓越的大师知道正当行为的一切准则。他想了想迦尔纳的话,答道:「就照你的愿望做吧,因为那是正当的。」
在毗湿摩受伤垂死的时候,战争并未停止。俱卢族不听老族长的明智劝告,仍继续作战。
失去了毗湿摩的领导,俱卢族大军感觉好像羊羣失去牧羊人似的。的确,在毗湿摩受伤倒下的时候,俱卢族方面的人曾经高呼:「迦尔纳,现在只有你留下来领导我们,保护我们了。」
俱卢族将士认为,只要迦尔纳同意指挥他们,胜利是没有问题的。大战的最初十天,毗湿摩率军作战,太阳神的儿子迦尔纳没有参加。因为那时候,他为老族长的责骂所激怒,曾经说:「只要你还能作战,我就不参加。要是你杀了般度五子,给难敌赢得了胜利,那再好没有,我只有高兴,我将向国王告辞,到森林中去。可是,如果你打了败仗,一命归天,那末,我,你认为不配称为车战大将的人,将乘战车去斗一斗那些你认为本领比我高强的人,打败他们,给难敌赢得胜利。」
迦尔纳发出誓言後,得到难敌的同意,没有参加前十天的大战。现在毗湿摩躺在箭床上等待生命告终,迦尔纳徒步赶到毗湿摩面前,行礼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