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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晚上,毗湿摩把军队排列成鹰阵,亲自督率出战,让难敌带领部下保卫後路。他们布置得十分周密,任何细节都不放过,深信这一天不可能再出差错。
般度族的阵势也布置得很巧妙。阿周那和猛光,决定将军队排成新月阵,以便更有效地对付敌军的鹰阵。新月的右角尖站着怖军,左角尖站着阿周那,分别带领两边部队。
战斗开始。全军立刻交锋。不多时,血流成河,车、象、马匹奔驰,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太阳。阿周那的攻势很猛,然而敌军仍坚守阵地不动。
俱卢族集中力量向阿周那反攻。标枪、飞矛以及其他武器飞越天空,明晃晃如雷雨中的闪电。利箭像大羣飞蝗向阿周那的战车扑来。阿周那举起着名的神弓,以惊人技巧不断泻出利箭,在自己的战车周围建起了一座活动的堡垒。
在另一点上,沙恭尼带领一支强大部队对付善战和激昂。善战的战车被沙恭尼击碎,他攀上了激昂的车,两人在同一战车上作战。他们击败了沙恭尼的军队。
德罗纳和毗湿摩联合起来攻打坚战。无种和偕天上前帮助长兄抵挡德罗纳的攻势。
怖军和儿子瓶首一起进攻难敌部队。这一天的战斗表示出儿子的勇武盖过了父亲。怖军射中难敌。难敌晕倒车上。他的御者赶快将车驶离战场。他恐怕全军看到太子负伤,会丧失士气。可是就是这一着也引起了很大的混乱。怖军利用这绝好时机,在逃窜的俱卢军中大杀一场。德罗纳和毗湿摩看到俱卢军如此混乱狼狈,急忙奔来,挽回军心。溃散的兵集合起来,重又见到难敌在前面领导他们。
难敌对老太公说:「我们的军队被打散,四处奔逃,你怎末还能袖手旁观?恐怕你对般度族过於仁慈了。你为什麽不坦白告诉我:『我爱般度族,猛光和善战是我的朋友,我不能打他们,杀他们。』你该把你的情况跟我说明白。这些人决不是你的敌手;只要你有心,你轻轻易易就能把他们击败。现在你和德罗纳最好把心里的话坦白告诉我。」
难敌打败了仗心绪恶劣,又知道老太公并不赞同自己的行为,竟对毗湿摩说出这样粗暴的话。可是毗湿摩只笑了笑,说:「我不是明明白白劝告过你吗?你不听我的劝告,决定开战。我曾经想阻止战争;可是现在战争既已来到,我只有用全力尽我对你的责任。我是一个老人。我所做的已尽了我的最大力量了。」
老太公说完这些话重又投入战斗。上午的情况对般度族很有利,这使兴高彩烈的般度族多少有点粗心大意。他们没有料到毗湿摩会重整旗鼓又来攻击。难敌的责备激怒了老太公,现在他就像毁灭一切的大火一样在战场上奔驰。他集合兵将采取比以前更凶猛的攻势袭击般度军。这天下午,他的行动异常神速,使般度军觉得老太公好像化身为几个毗湿摩同时在几处作战。敢於抵挡他的人都被击倒,像飞蛾扑火自找死亡。般度军大乱,开始向四处奔逃。黑天、阿周那、束发费尽心力想挽回颓势,安定军心,然而无效。黑天说:「阿周那,紧急关头到了。你该坚持你的决定,不要避开杀死毗湿摩、德罗纳和其他亲友尊长的责任。你曾下了决心,现在你要把决心化为行动。否则,我们的军队就一败涂地了。你现在必须去打老太公。」
阿周那说:「前进吧。」
阿周那的战车飞速向毗湿摩赶去。老太公发射一阵利箭欢迎,箭笼罩住了他的战车。阿周那弯弓连发三箭,射断了老太公的弓。老太公拿起另一张弓,那弓也遭受到同样命运。老太公看到阿周那箭术高妙,心花怒放。
「英勇的战士,好啊!」他一面叫着一面又取一张弓,准确无误地向阿周那的战车连连发射。
黑天不满意阿周那的作战方式。老太公的箭来势汹汹,可是阿周那未施展全副本领,因为他不是全心全意地作战。他对老太公未免太尊重了。
黑天想,如果阿周那一直这样下去,已经士气不振的军队就会一败涂地,不可收拾。黑天驾御战车的技巧很高,可是他和阿周那仍然给毗湿摩射中了很多次。
黑天发怒了。他高叫道:「阿周那,我再也忍不住了。如果你不肯杀毗湿摩,我要亲自动手了。」他放下繮绳,拿起自己的武器神盘,跳下车来,向毗湿摩冲去。
毗湿摩不但不慌,反而面现喜色,喊道:「来吧,莲眼神啊,来吧。我向你致敬。宇宙之神黑天啊,你真是为了我的缘故下车的吗?我把我的生命奉献给你。我要是被你杀了,我将在三界享受荣名。赐我这个恩典吧。愿你亲手结果我的生命,使我永脱苦海。」
阿周那看到这情景很难受。他跳下车追赶黑天。好不容易追上了黑天,他请求黑天回去。
「别对我失去耐心。请回去吧。我答应不再逃避责任了。」他恳求黑天回去。战车的繮绳又在黑天手里了。阿周那狂暴地进攻俱卢军,千万人死在他手上。第三天晚上,俱卢军又遭惨败。他们在火把照耀下回到营中,互相谈论道:「谁能比得上阿周那呢?无怪他得胜了。」这一天,阿周那表现了惊人的勇武。
67第四天
战事每天进行得大致相同。叙述起来不过是单调的战斗和屠杀。然而,大战是摩诃婆罗多大史诗的中心情节,如果跳过去,我们就不能充分了解大史诗中那麽多英雄的个性了。
天刚破晓,毗湿摩又率领俱卢军摆开阵势。他周围站着德罗纳、难敌和别的将领,像天神环侍的手持雷杵的天神因陀罗似的。俱卢军的战车、象、马,排好阵势,准备作战,彷佛雷雨时的天空景象。
老族长下令冲锋。阿周那的车上飘扬着有大颔神猴像的军旗,他在车上望着敌方动静,准备迎战。战斗开始了。马勇、广声、沙利耶、画军、和遮罗的儿子联合起来将激昂团团围住。激昂像雄狮敌五象一般抵挡他们。阿周那看到他们围攻自己的儿子,不禁大怒,大吼一声,上前助战。战斗於是格外猛烈。猛光这时也带了一支大军来到。遮罗的儿子阵亡了。遮罗自己也参加进来和沙利耶一起大战猛光。猛光的弓给沙利耶的锐利武器击中,碎成两段。激昂看见,就暴雨般地向沙利耶猛射利箭。沙利耶陷入险境。难敌和他的兄弟们不得不冲上前来援助沙利耶。这时,怖军也在这一战场上出现了。怖军高举起大杵,难敌的兄弟们吓得胆战心惊。难敌见了大怒,立刻驱使大队巨象向怖军冲去。怖军一见象羣冲来,便跳下车,手举铁杵,狂打巨象,使象羣惊慌奔窜,反而冲散了俱卢军的队伍。
怖军攻象颇似因陀罗的与飞山作战。战场上巨象的屍体堆积成山。那些逃窜的象踏死了无数士兵,使俱卢军大受损害。难敌下令总攻怖军,可是怖军像山岩一样坚强不动。这时般度军战士也赶来助战。难敌发射的箭中有一些射中了怖军的胸脯。怖军又登上了自己的战车。
「除忧,现在是个好时辰,」怖军对他的御者说。「我看见很多持国王的儿子在我面前,他们像树上熟了的果子一样等我打落下来。好好拉紧繮绳,向前赶去。我要把这批坏蛋发送到阎摩王那儿去。」
这一天,难敌有八个兄弟死在怖军手中。难敌自己要不是铁甲裹身也早就死在怖军箭下了。难敌打得很猛。怖军的弓给难敌射断了。怖军拿起一张新弓,搭上一枝带刀刃的箭向难敌射去,把难敌的弓切为两段。难敌毫不畏缩,拿起新弓,瞄准目标发射一箭,恰好射中怖军胸口。箭的来势很猛,怖军向後一倒,坐在车上。这时,般度军战将箭如雨下,向难敌射去。瓶首看见父亲受伤,倒在车上,愤怒地猛扑俱卢军,他这股猛劲,俱卢军眼看是抵挡不住的。
「今天我们不能跟这个罗刹打了。」毗湿摩对德罗纳说。「我们的将士疲乏了。现在已近日落。罗刹的精力到晚上是越发旺盛的。我们明天再跟瓶首较量吧。」
老族长命令军队停战,回营过夜。难敌满眶泪水坐在自己的营里沉思。这一天他丧失了不少兄弟。
「全胜啊!」持国王叫道,「每天你带给我的总是凶信。你讲的总是伤心事,总是打败仗,亲人阵亡。我可再也听不下去了。什麽战略才能拯救我们的人呢?我们怎末样才能战胜呢?我真害怕。看来命运比人力要强大得多。」
「国王。」全胜回答说:「这一切不都是你的愚蠢造成的吗?悲伤有什麽用处?我又怎末能为你假造喜讯?你应该坚强一点,听取真实消息。」
「啊!维杜罗的话快要证实了。」瞎眼老王说着,沉入深刻的悲哀之中。
68第五天
「我像一个船破落水的人要只凭游泳渡过狂风暴雨中的海洋。我沉没在悲苦的大海中是一定会淹死的。」
每次当全胜讲述大战情况时,持国王抑制不住忧伤,总是这样悲叹。
「怖军会把我的所有儿子杀尽的。」他说。「我不信我们军中有谁能保卫我的儿子不遭杀害。难道毗湿摩、德罗纳、慈悯和马勇都看着我们的军队惊惶逃跑而漠不关心吗?他们的意图究竟是什麽呢?他们要在什麽时候帮助难敌,怎末样帮助难敌?我的儿子们怎末样才能免於死亡啊?」
瞎眼老王说着话哭了起来。
「平静一点吧,国王啊。」全胜说。「般度族依仗正义,所以胜了。你的儿子们虽然勇敢,然而心术不正,所以命运对他们不利了。他们过去对待般度族十分不公正,现在是自食其果。般度族并不是靠巫术和魔法取胜的。他们仍然遵照刹帝利的传统规定作战。他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所以有了力量。朋友们劝告过你,可是你对明智的意见置之不理。维杜罗、毗湿摩、德罗纳和我都一再劝你别走那不智的道路;你一意孤行,不肯听从。像一个愚蠢的病人拒绝喝苦口良药一样,你顽固地拒绝接受我们的拯救你的家族的忠告,宁愿按照你那傻儿子的意图办事。现在你忧虑起来了。昨天夜间,难敌拿同样的问题去问毗湿摩,毗湿摩回答他的话跟我现在回答你的一样。」
大战第四天的晚上,战事停止後,难敌独自到毗湿摩营里,向他致敬後说:
「老太公,人人知道你是个无所畏惧的战士。同样,德罗纳、慈悯、马勇、成铠、善巧、广声、奇耳和福授也和你一样,这些久经战阵的老将对死是毫不畏惧的。无可怀疑,他们的勇力是无限的,差不多跟你相等。般度五子联合起来也战胜不了你们中的任何一人。可是,有什麽在作怪,使我们天天败在贡蒂的儿子手中呢?」
毗湿摩回答说:「太子,听我说。每有机会我都尽过忠告,告诉你怎样才对你有利。可是你总是不听老人的话。现在我还要告诉你,你最好和般度的儿子讲和。为你自己,也为了全世界,这是唯一的道路。同属王室,你们可以共享富贵。我早就这样劝告过你了,你听不进去,反而不公正地对待般度族。现在是自食其果。般度族是有黑天亲自庇护的。你如何能妄想得胜呢?现在和解也还不太迟。跟你那些强大的堂兄弟做朋友而不做敌人,这才是治国之道。如果你侮辱了阿周那和黑天,那末覆灭就在眼前,因为他们不是凡人,乃是那罗和那罗延二神的化身。」
难敌告辞回营,一夜未能入睡。
第二天早上继续开战。毗湿摩将俱卢军阵容布置得十分坚强。猛光也布下了同样强的阵势。怖军像往常一样做了先锋。束发、猛光和善战由其他将领协助,在後面保卫着主力军。坚战王和一对孪生兄弟担任断後。毗湿摩弯弓射箭。般度军伤亡很重。阿周那看见这样情形,对准毗湿摩射箭报复难敌又找德罗纳,又照旧苛刻地抱怨一番。德罗纳严厉地责备他道:「执拗的太子啊,你说的是糊涂话。你不知道般度军的力量。我们已经用上全力了。」
德罗纳猛攻般度军。善战抵挡不住。怖军就转移目标对付德罗纳。战斗越来越激烈。德罗纳、毗湿摩和沙利耶联合攻打怖军。束发帮助怖军向毗湿摩发出密如阵雨的利箭。束发一参战,毗湿摩就退出了;因为束发出生时是个女的,所以毗湿摩坚持原则,不允许自己攻打一位妇女。往後,就是这条原则断送了毗湿摩的生命。德罗纳看到毗湿摩走开,便上前猛攻束发,迫使他退却。
第五天上午,一场混战,双方伤亡惨重。下午,难敌派大队人马对付善战。善战把他们全部歼灭,又上前攻打广声。广声是一劲敌,把善战的士兵打得四处奔跑,逼得善战处境危急。善战的十个儿子看到父亲的窘境,便协力进攻广声,为父亲解围。广声不怕敌人众多,独自应付围攻,毫不惧怯。他那百发百中的标枪把他们的武器打得粉碎,把他们全都杀死,倒在战场上,像被雷电击倒的许多大树。善战见了,悲愤得疯了似的猛冲上去杀广声。两个战士的战车撞在一起,碰得粉碎。两人於是一手持剑,一手执盾,单独交战,怖军赶来把善战硬拉进自己车中,赶车走开;因为怖军知道广声的剑术天下无敌,不愿善战送死。
这天晚上阿周那杀了成千上万的战士。难敌派去斗他的将士像飞蛾投火一样纷纷死亡。夕阳西下,毗湿摩下令收兵,般度军的王子们围着阿周那,高声赞扬他的武艺,祝贺他的胜利。双方将士各各回营,後面随着疲倦的马匹和大象。
69第六天
大战第六天,猛光遵照坚战王的命令,将般度军排成怪鱼阵。俱卢军排的是苍鹭阵。古代锻炼身体和打坐的姿势也有这类的名目。「战阵」是各种阵势的总名。作战时究竟应排列哪一种阵势,要随当时的攻守策略的需要决定。军力配备,位置安排,是按照具体情况随着时代发展而决定的。
第六天一清早就开始了大屠杀。德罗纳的御者阵亡,德罗纳亲执繮绳驾御战车,照旧弯弓射箭。他像火烧棉花堆一样造成了极严重的伤亡。不久,双方的阵势都乱了。彼此进行猛烈的混战。血流成河,屍横遍野,战场上到处是战士、马匹、大象的屍体以及破碎了的车辆残骸。
怖军冲进敌人阵地,找寻难敌的兄弟,一心想结果他们。他们并不等他找寻,自己围了上来。难降、难拒、恶意、庆胜、胜军、奇耳、画军、善见、美绘、妙铠、恶耳等人一起围攻怖军。怖军从来不知道什麽叫害怕,单独跟他们全体作战。他们的愿望是虏俘他,而他却想当场把他们杀死。战斗的激烈像古代天神和阿修罗之间的那场大战一样。忽然,那般度之子失去了耐心,他跳下车来,手持铁杵向持国王的儿子们跑去,急於要杀死他们。
猛光看见怖军的车冲入敌人阵营,大吃一惊。他怕怖军失算,慌忙前去救助。他赶到怖军的车旁,发现御者驾着空车,怖军不在上面。他含着泪水向御者问道:「除忧,我看得比生命还宝贵的怖军到哪儿去了?」很自然的,猛光以为怖军已经遇难了。
除忧鞠躬致敬,对木柱王的儿子说:
「般度之子叫我在这儿等着,我来不及作答,他已手持铁杵,徒步冲向敌人军中去了。」猛光担心怖军被敌人围攻而死,便顺着怖军走过的满是大象屍体的道路,驱车进入敌阵追赶。猛光找到怖军时,见他正四面受敌。敌人都在车上作战,而他手持铁杵,遍体鳞伤,怒气冲冲,站在地上对付他们。猛光忙抱住他,把他载入自己车中,同时动手为他拔去那些刺在身上的利箭。
这时,难敌命令战士不等怖军和猛光挑战就上前攻打。那些俱卢族将士虽已无意继续作战,却又联合起来进攻。猛光从德罗纳大师处得过一件法宝。这时候他祭起法宝向敌方投去,敌军立刻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不料难敌加入作战,也祭起了法宝来破除猛光的使人昏迷的法宝。正在这紧急当口,坚战王派遣的援军到了。一支由激昂率领的,有十二辆战车及其附属配备的军队出现在战场,支援怖军来了。猛光一见,放下了心。怖军这时也已恢复过来,准备再战。他进了竭迦夜的车,跟别人一起作战。
德罗纳这一天打得真够猛。他杀了猛光的御者和马匹,又击碎了他的战车。木柱王之子只好坐进激昂的车子。般度军开始溃退。德罗纳受到俱卢军的呼欢喝彩。
这一天,混战屠杀继续进行不断。有一次,怖军和难敌两人冤家相逢。他们照例互相辱骂,随即发箭交战。难敌中箭昏倒在车上。慈悯巧妙地救他出险,把他载入自己车中。毗湿摩也亲自赶到,率领军队反攻,击散了般度军。太阳西沉,可是战争还继续了一个钟头。这一天仗打得很凶,有成千上万将士阵亡。
一天的战事结束了。坚战王庆幸猛光和怖军两人的平安归来。
70第七天
难敌浑身是伤,痛苦不堪,去见毗湿摩,对他说:
「战事天天失利。我们的阵势被攻破,我们的战士大批死亡,你却仍然毫无作为。」
老族长好言好语安慰难敌说:
「你为什麽这样丧气?我们不是都还健在吗?德罗纳、沙利耶、成铠、马勇、奇耳、福授、沙恭尼、阿凡提国的两兄弟、三穴国的国王、摩竭陀国的国王和慈悯大师都还无恙。这些大将都在这儿愿为你效死。你为什麽还要这样垂头丧气?振作起来吧。」
他说完话就发出了当天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