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幽州，起风了(1/1)

首发：~第269章 幽州，起风了

襄国大捷的喧嚣渐渐平息，顺天府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秩序。然而，在燕国公府那看似平静的帷幕之下，一场无声的、却足以颠覆幽州权力格局的风暴正在邵明珠的精心策划下悄然酝酿。他深知，与王浚的摊牌已不可避免，但时机未到，他需要耐心，更需要精准的布局。随后的日子里，邵明珠在府内只专注办两件事。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沉静如水的面容。神阙卫指挥使范荣垂手肃立，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

“范荣，”邵明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冷的穿透力，“王彭祖那边……该动一动了。”

“请公爷示下！”范荣眼神锐利如鹰。

“目标：王浚核心势力圈！丞相府属官、幽州府衙要员、其亲信将领、掌控关键城防和府库的军官……尤其是那些手握实权，却又对王浚近年所为心生不满，或贪财好色，或有家小牵绊者！”

邵明珠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如同催命的鼓点：

“策略是：分化、拉拢、收买、胁迫！”邵明珠说完开始给出对策。

“其一，重金开道！幽州这两年府库充盈，盐利丰厚！钱不是问题！用金砖砸！砸到他们心动！砸到他们背叛的筹码足够重！”

“其二，投其所好！贪财的送金银珠宝！好色的送绝色佳人！恋权的……许以未来高位！告诉他们，跟着我邵明珠，前途无量！跟着一个日渐昏聩、众叛亲离的王浚，只有死路一条！”

“其三，抓住把柄！本国公掌管司隶校尉府。神阙卫这些年埋下的钉子，该启用了！王浚手下那些人，有几个是干净的？贪赃枉法、克扣军饷、欺男霸女……证据！我要确凿的证据！必要时，可‘帮’他们制造点把柄！有了把柄在手，不怕他们不就范！”

“其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那些尚有良知、对王浚失望的，派人秘密接触！痛陈王浚骄奢淫逸、苛待下属、自毁长城！告诉他们，幽州的未来在燕国公！在陛下！跟着王浚，只会陪葬！”

邵明珠眼中寒光一闪，语气陡然转厉：

“其五，若遇死忠顽固、油盐不进者……杀！ 制造意外！不留痕迹！让其他人看看，挡路的下场！”

他最后强调：“动作要快！要隐秘！要精准！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我要在最短时间内，让王浚的根基……从内部开始腐朽！让他变成聋子！瞎子！孤家寡人！”

“属下明白！”范荣眼中闪烁着兴奋而冷酷的光芒，“公爷放心！神阙卫经营多年，王浚府衙内外，早已遍布我们的眼线！此番定让他的亲信圈……千疮百孔！”

范荣领命而去，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阴影。很快，一张无形的巨网在顺天府乃至整个幽州悄然张开。神阙卫的精锐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高速运转。

没过几天，王浚最信任的副将，掌管京城城防营的刘都尉，其好赌成性的儿子在赌坊欠下巨额赌债，被神秘人“慷慨”还清，并附赠一匣金锭和一句意味深长的话：“都尉大人前程似锦，莫要为小儿所累。”

丞相府掌管钱粮的主簿，其最宠爱的小妾“偶遇”了一位出手阔绰、风度翩翩的年轻商人，枕边风很快吹起，主簿的账本上开始出现一些“合理”的亏空，而他的案头，也多了一份关于王浚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匿名”密报。

一位负责军械库的校尉，其老母重病，遍寻名医无效，却“恰巧”被一位“游方神医”治愈，神医分文不取，只留下一句：“燕国公仁德，泽被苍生。”

更有甚者，王浚身边一位跟随多年的幕僚，其早年贪墨军粮、草菅人命的铁证，一夜之间出现在他的床头！附着一张纸条：“弃暗投明，既往不咎；执迷不悟，身败名裂！”

金钱、美色、前程、把柄、恩情、威胁……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神阙卫如同最致命的病毒，精准地注入王浚势力集团的每一个关键节点。恐惧、贪婪、失望、野心……种种情绪在王浚的核心圈子里悄然滋生、蔓延。一些原本就对王浚近年作为不满的官员将领，在巨大的诱惑和现实的威胁下，开始动摇；一些原本忠心耿耿的，也因家人安危或自身污点被拿捏，不得不保持沉默，甚至暗中传递消息。

更让邵明珠意外之喜的是，随着他燕国公的威望如日中天，尤其是开府仪同三司的实权在手，以及毒盐山那令人眼红的巨大利润（虽然分给了王浚三成，但邵明珠的份额依旧惊人），一些王浚阵营的中层官员和将领，竟开始主动向邵明珠示好，甚至暗中投靠！他们看到了邵明珠的年轻、锐气、手腕和巨大的潜力，也看到了王浚的日薄西山和刚愎自用。人心向背，已悄然倾斜。

邵明珠的另一只棋，稳健地落在了段部鲜卑的棋盘上。段疾陆眷在襄国之战中骁勇善战，其部族是幽州军力的重要支柱。然而，段部与王浚之间，横亘着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段匹磾之死！

在之前的“神武门事变”中，邵明珠发动雷霆手段，一举擒拿了试图拥兵支持皇帝、挑战邵明珠权威的段匹磾、段文鸳兄弟！事后，邵明珠出于稳定考虑，并未亲自行刑，而是将二人交由名义上地位更高的丞相王浚处置。王浚出于立威和根除后患的考虑，果断下令处死了实力更强、威望更高的兄长段匹磾！ 却暂时留下了相对年轻、影响力稍逊的弟弟段文鸳，将其投入死牢，严加看管。 段疾陆眷虽与段匹磾并非一母同胞，但同属段部王族，兔死狐悲之感强烈，加之王浚此举被视为对段部尊严的严重打击，段疾陆眷及许多段部贵族心中对王浚积怨甚深。

邵明珠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段文鸳的存活，成了他撬动段部、打击王浚的绝佳杠杆！

他首先召见了段末波。

“末波，”邵明珠神情严肃，带着一丝痛惜，“段部乃我大晋北疆柱石！段匹磾、段文鸳二位将军之事，实乃神武门那天局势混乱，宵小作祟，致朝廷不得不以雷霆手段平息祸乱！事后……”邵明珠话锋一转，语气中充满了对王浚的愤怒与指责：

“本公深知段部将士忠勇，力主保全段氏血脉，从轻发落！奈何丞相他……为一己私怨，擅作主张，悍然处决了昌平侯！ 更将文鸳将军打入死牢，百般折磨！此等行径，残暴不仁，离间忠良！本公虽竭力劝阻，然彼时王浚权势正盛，本公……未能及时救下昌平侯，实为憾事！每每思之，心痛不已！” 他巧妙地将段匹磾之死的责任完全推给王浚，将自己塑造成惋惜者和受阻者，并着重强调了段文鸳尚在狱中受苦！

段末波听闻兄长度日如年、在死牢中受苦，眼中顿时燃起愤怒的火焰！对王浚的恨意更加炽烈！他咬牙切齿：“王浚老贼！竟敢如此！”

邵明珠见状，语气转为恳切和施恩：“然苍天有眼，文鸳将军命不该绝！本公念及段部之功，昌平侯之冤，更不忍忠良之后身陷囹圄！本公已下定决心，力保文鸳将军性命！”他加重语气：“本公即刻入宫面圣！恳请陛下下旨，赦免段文鸳将军！ 不仅赦免其罪，更因其勇武忠直，尽管被囚，但定性可以扭转，擢升其为陛下身边的左卫将军！护卫天子安危！以示朝廷对段部忠勇的肯定与恩典！”

赦免并重用段文鸳！ 这如同久旱甘霖！段末波瞬间激动得眼眶发红：“国公爷高义！末将……末将替文鸳兄长，替段部上下，谢国公爷再生之恩！”

“此外。”

邵明珠趁热打铁，抛出更诱人的条件，“烦请末波将军务必亲赴前线，将此喜讯及本公之意，详告疾陆眷将军。告诉他，昌平侯之仇，朝廷不会忘记！文鸳将军的冤屈，朝廷会洗刷！段部将士的忠诚与功勋，朝廷更铭感于心！只要段部继续忠心朝廷，效忠陛下，本公必不负段部！未来……”

邵明珠的声音充满诱惑，重复了之前的许诺：“幽州军制革新在即！京城三大营，北军营的北军中侯之位，本公属意疾陆眷将军！段部精锐，尽入北军营，享禁军最高待遇！幽州盐利，亦可分润段部！”邵明珠打算把王浚搞死之后，王浚的三分盐利给段部。

段末波此刻对邵明珠已是感激涕零，想到段文鸳能脱离苦海，段部更有如此光明前景，他重重点头：“国公爷放心！末将星夜兼程，去见疾陆眷兄长！段部上下，必唯国公爷马首是瞻，肝脑涂地，以报大恩！”他对王浚的恨意，已被对邵明珠的感激和对未来的期望彻底点燃。

段末波带着拯救段文鸳的使命和丰厚的承诺匆匆离去。

邵明珠随即入宫。勤政殿内，面对司马邺的顾虑，邵明珠再次展现了他的政治辞令：

“陛下！段匹磾确有拥兵妄为之过，但其罪已诛。段文鸳卷入其中，然罪不至死，且已被囚禁多日，惩戒已足。王浚当时执意处决段匹磾，囚禁折磨段文鸳，其行事酷烈，恐失幽州将士之心！如今赦免段文鸳，擢升其职，一则彰显陛下仁德，收服段部人心；二则昭告天下，朝廷赏罚分明，不纵不枉；三则可令段文鸳感念陛下之恩，忠心护卫！此乃抚平裂痕、巩固边防、震慑王浚之良策！请陛下明鉴！”

司马邺看着邵明珠言之凿凿，将“锅”牢牢扣在王浚头上，又听到能收段部之心、震慑王浚，终于被说服：“老师思虑周全！便依卿所奏！”他也很清楚，真正掌握局面的是邵明珠。

赦免段文鸳并任命其为左卫将军的圣旨迅速颁下！当身着囚衣、遍体鳞伤的段文鸳被从死牢中释放，接到这道光芒万丈的圣旨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里逃生，一步登天！巨大的反差让他对皇帝司马邺和主推此事的邵明珠（圣旨中暗示是邵明珠力保）感激涕零！而对那个下令处死他兄长、对他百般折磨的王浚，恨意更是深入骨髓！

消息如同飓风般传向段疾陆眷的军营。当段末波带着喜讯和邵明珠的亲笔信赶到时，段疾陆眷先是震惊于段文鸳得救并被重用，继而是对邵明珠的无比感激！他看完信，虽然段匹磾把他一度架空，但是他现在不也是王浚的棋子，再想到段匹磾惨死于王浚之手，段文鸳备受折磨，心中兔死狗烹之情溢于言表，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王浚老狗！此仇不共戴天！”段疾陆眷猛地拍案而起，“国公爷高义！救我文鸳贤弟！为我匹磾兄长主持公道！而且本侯的辽西侯的爵位是国公爷赏赐的！此恩，我段疾陆眷永世不忘！”他眼中闪烁着仇恨与忠诚交织的光芒，“回复国公爷！段部上下，从此唯燕国公马首是瞻！王浚老贼，若国公爷有令，我段部铁骑，第一个踏平他的丞相府！”

邵明珠以段文鸳为关键筹码，成功地将段部遭受重创的仇恨牢牢锁定在王浚一人身上！同时施以重恩，将其拉入自己的阵营！段文鸳的生还和被重用，成为了点燃段部反王浚情绪、强化对邵明珠效忠的催化剂！ 王浚当初留段文鸳一命的算计亦或是轻视，此刻成了刺向他自己的致命毒刺！

至此，邵明珠针对王浚的双刃剑已然铸就：内部，神阙卫无孔不入地侵蚀其根基，腐蚀其羽翼；外部，利用段文鸳事件和丰厚利益，彻底将强悍的段部铁骑绑上了自己的战车！更将段匹磾之死的血债和段文鸳的深仇，化作了指向王浚的致命武器！一张无形的大网，已悄然将浑然不觉的王浚，紧紧笼罩！只待时机成熟，邵明珠便会挥出那决定胜负的一击。

而此时的王浚，却沉浸在一种虚幻的、末日般的狂欢之中。

襄国之战后，他晋封赵国公，位极人臣！幽州大权在握！邵明珠又“识相”地将毒盐山的三成巨额利润拱手送上！白花花的银子如同流水般涌入他的府库！这一切，都让他那本就膨胀的野心和虚荣心达到了顶点！

他变得愈发骄奢淫逸！在顺天府大兴土木，修建堪比皇宫的赵国公府邸！府中姬妾成群，夜夜笙歌！对下属则日益苛责暴虐，稍有不顺心便打骂责罚，甚至罢官夺职！他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只喜欢阿谀奉承！他沉迷于占卜星象，身边聚集了一群装神弄鬼的方士，竟开始做起了“真龙天子”的美梦！他甚至私下命人缝制了只有皇帝才能穿的里衣！

他完全沉浸在自我编织的帝王幻梦中，对府衙政务日渐荒废，对军队掌控也日渐松弛。他以为邵明珠的“恭敬”和“让利”是畏惧他的权势，却不知那三成盐利，正是邵明珠抛出的裹着蜜糖的毒药！麻痹着他的神经，腐蚀着他的根基！

更可悲的是，他身边那些曾经忠心耿耿的旧部，在神阙卫无孔不入的渗透下，在邵明珠巨大的利益诱惑和现实威胁下，早已人心离散！有人暗中倒戈，有人沉默观望，有人则开始为自己的后路打算。王浚，这位曾经威震北疆的枭雄，在邵明珠精心编织的罗网和自身的堕落中，正一步步走向众叛亲离、孤家寡人的绝境！他脚下的根基，早已被邵明珠的暗影侵蚀得千疮百孔，只待那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便会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