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仰望(1/1)

首发：~第054章 仰望

每次看到夜晚这样稀疏的灯光，陈雪都能深切地感觉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八零年代，经济才刚刚开始复苏，一切都是萌芽的状态，就如同那一点点如豆的灯光。陈雪想着，在这个万物待兴的年代，她也会努力去生长，去发芽。

陈雪合起双手，尽力地向上伸展着手臂，想像着自己向着更高，更远的地方伸展着，轻轻地呼吸着，重新觉得身体有了力量。在这样的夜晚，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这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吧。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有人在不远处看着她的身影。

罗大宇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一会儿在想陈雪今天出门事儿不知道办得怎么样，一会儿又想着陈雪答应了应该就会早回，那晚饭肯定是回家里吃的。好像陈雪每次都会回来吃晚饭，不过自己也就一周回家一次，自己回家的这次她会回来做饭，那平常呢？她老是进城，会不会也在城里面吃了饭再回来。晚了，会不会他一个人回来不安全？会不会有人送他回来？对了，上次说起来也好像是这个什么廖老板，也是他送陈雪回来的。

他也听战友们说过自己的媳妇进城一趟不逛到末班车都不舍得回来，也不知道这城里面有什么好逛的。

要不去问问家属院门口站岗的小战士看到陈雪回来没？还是不好，那样也太丢人了，好像不放心自己的媳妇似的。

罗大宇的思路老是回到早晨看到陈雪穿连衣裙的那一幕。想得罗大宇恨不得今天再回家一趟，但是一想到陈雪回来再给他来一句你怎么回来了，他可怎么答？

其实这几天还真挺忙的，中秋要给部队里面的战士们做思想宣传，特别是今年才入伍的新兵，这第一次思想工作特别重要。再加上过了中秋，就该考虑国庆大练兵了。到时他后面这两个星期，连每周回家一次都不一定能保证了。

想是这样想着，但是天黑了之后，罗大宇的脚步还是不受控制的出了办公楼，一路向着家属区的位置走去。一直走到快要进家属区的院子他才停住。这里有一个位置恰好可以看见家属楼的侧面，罗大宇就站定在这里，仰头向上望着。

家属楼的窗口一排一排，但是罗大宇一眼就知道自己家是哪个窗口。看到自家的窗口亮着灯，罗大宇心口涌起一种温暖的感觉，那个窗口真的是家了，而不是一个房子，一个睡觉的地方。他就像站军姿一样挺直地站着，双眼盯着那个发着光的窗口，那是陈雪房间的窗户。

此刻她在干什么？罗大宇在心里面想像着。

是在书桌上写字，还是在缝纫机前面缝着衣服呢？

莫名地，罗大宇觉得这个时候陈雪肯定是在缝衣服，而且是在缝给自己的那一件。他昨天看见了，是顶好的灰色咔叽布。

罗大宇想到这里就有些心虚，他不清楚咔叽布要多少钱，但是他清楚家里面添的那些个大大小小的电器，价格都不便宜，更别说还都是要凭票供应。他虽然大小是个营长，到手的津贴却根本不可能买得起那些电器，只有可能是大舅哥给的钱。或者……也可能是陈雪自己挣的钱。想到这里，罗大宇觉得，大概自己这个丈夫做得是不太够格的。

过了一会儿，客厅的灯也亮了起来，然后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打开了阳台的门，站在了阳台上。罗大宇知道陈雪根本不可能看见自己，但是他在这个位置看陈雪却是清清楚楚，可以看见她略微有些蓬松的发稍，看见她两只手臂用力向上伸着，脖子仰起来露出形状优美的脖颈。手臂上的线条修长而优美，慢慢地向下收着，然后就被墙遮住，没入黑暗之中。他从来没有机会这样肆无忌惮地注视着陈雪，就连早晨那一次也只是轻轻地扫了一眼。

这样看着，罗大宇甚至都有些疑惑，他的媳妇是这么个样子吗？

罗大宇的记忆里对于陈雪的样子是模糊的。在他们结婚之前，这个姑娘对于他来说仅止于一个名字，再加上陈营长的妹妹这么个身份。他们之间似乎模糊地有过几次对话，但是简短到毫无意义。

之后就是那一天的尖叫和一身白花花的皮肤，其实罗大宇几乎记不起来那天是什么样了。他当时一进屋就觉得不对，根本就没有敢看，而后来更是一点儿也不想回忆。

再之后，就是婚礼的时候，那穿着红色的棉袄，带着点羞涩笑容的面庞。但是结婚这样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儿，在罗大宇的记忆中都是模糊又混乱的。他只记得自己昏昏沉沉地喝了很多酒，有人上前来恭喜，也有人上前的打趣，不管是谁，他都来者不拒，人到杯干。奇怪的是，他现在竟然不明白当时的自己是种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会在新婚之夜放任自己喝得大醉而不管新婚妻子呢？当时的陈雪面对他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还有他调任到了这里，陈雪也跟着随了军之后，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过的？刚来的时候陈雪是什么样子呢？

在这一刻，在这微凉的初秋夜里，罗大宇安静地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阳台上的身影，光从陈雪的身后散射过来，把她整个人都染上了光晕，有种不可亵渎的美。罗大宇就这样望着望着，一直到那身影转身离开，直到两个窗户的灯都暗掉。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罗大宇不知道这首诗，但是这一夜，他的确是在那窗户后面的灯熄灭了之后许久，才默默地转身离开。

陈雪美美地睡了一觉，又迎来了新的一天，这个周五就是中秋加国庆节，只是这个时候还没有法定假日一说，这一天也不会放假休息。但是对于陈雪这样的准自由职业者来说，每一天都是工作日也都是假期。

今天她有两个新的任务要完成，一个是她打算自己做些月饼，明天进城去办房屋过户的时候也好带给廖林山他们尝一尝。另外陈雪想着和苗成勇也有一阵子没联系了。这是哥哥的好朋友，也算是自己在这边少数几个认识的人之一，也该给他送一份。还有武清华，这一段时间都麻烦他了，接下来还要让他去帮忙找咖啡机去。这么一算，自己中秋节之前要走礼的竟然也有四五个人了，月饼做好了还得去作坊那边拿几个铁盒子好装。对了，也得给小刘他们带几个尝尝鲜。

另外一件事儿就是，陈雪得给家里面回信了。她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从传达室那里拿到了家里面寄过来的信。拿到信的时候陈雪还有些惭愧，大哥回去的时候，她承诺要给家里写信，但是后面她又给忘了，倒是让家里面先寄了信来。

陈雪先读了家里寄过来的信，长长的信纸写满了三页，都是原身的妈妈写的。看得出来，在家里，父亲和大哥都属于情感内敛类型。不过结合原身的记忆还有上次大哥过来的情况，陈雪相信，爸爸也是一样疼爱她的，当然这份疼爱更多是对她的期许和严格要求，不像妈妈，信纸上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担忧和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