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升秤训话(1/1)

首发：~第69章 升秤训话

刘半夏发现日常在库房里扎着不出来的那些仆妇，这几日也成日介在外头晃悠、吃喝、闲话。本来倒也没什么，热闹些，也多些新鲜，可刘半夏实在受不了，每个人路过都要对他动手动脚。有几个仆妇力气极大，一爪子揉搓下来，他感觉自己颈椎都要断了。

今天午后，他原本睡得好好的，又有三五个仆妇扎堆过来，也不管什么先来后到，直接围坐在他身侧，将他挤在中间，叽叽喳喳地说起各种不着调的事情，轮流挠摸他的双下巴。

他只好费劲跳出她们的魔爪，到处巡视了一圈，除了正厅和厢院那里，没一处清净的。他又恐高，不想睡到屋顶去，只好跳上院墙，忍着宿莽老僧念经似的读书声。

他躲不过去，因为宿莽现在读书都在郭熙诲的书房。宿莽在自己院里瞌睡了无数次后，得出一个歪道理，书房才是读书的地方。郭熙诲的书房位于厢院群落的最中央，宿莽扯着嗓门在嚷。也不知道谁教她的，读书要大声念出来才能记得牢。

但她也不敢弄脏诲哥哥的东西，只天天坐在廊下。刘半夏瞥了一眼，她已经完全躺下了，举着书在念经。

“大小如弹丸，中生食，味如小豆角……大小如弹丸，中生食，味如小豆角……”

刘半夏这几天陪她读书，已经受尽了精神折磨，知道这句话她不念上千遍，是不会翻篇的。

宿莽翻了个身，拿起一支笔，认真且吃力地一一誊摹这几个字。

她现在也舍得用纸了，只是总忍不住把字写得像苍蝇一样小。她又不大会写，写出来就是一团团的黑墨，每每给让儿检查，都能逗得让儿笑岔气去。

让儿指着宣纸笑：“你瞧我给你折好的九格，不是要你将一个字挤在一格里，而是要循着这九格，将一个字写得板正挺阔。”

“你们是要做大学问的，字是要好看。我将来要做大管家，写的字自己认得就好，不消多俊的。”

“你又要做大管家了？前次不还说要开个大食肆吗？”

“嗯……食肆也开的，管家也兼着做，多赚一份钱呢，有什么不好？”

刘半夏想着两人前几日的戏语，不由得心想：“要是你这丫头做了大管家，库里有一半东西都要被你吃尽。”

正想着，现任大管家赵升秤从后院转出来，穿过正厅出来，又招呼几个仆妇进了膳厅。

赵升秤走过的地方，仆妇们总会略降低声气，停下嗑瓜子的嘴，与她打招呼。

从前诸人对她就是极度恭敬的，这几日没有主家管束，赵升秤走起路来都愈发像个主子了。她这几日天天穿着齐整的裙裾，将发髻梳得油光水滑，走路猎猎带风。无人用膳时，膳厅似乎就成了她的临时办公室，刘半夏留意到她不时会叫几个仆妇进到膳厅，被叫到的人都会收敛肆意玩笑的泼劲儿，换上拘谨的容色，等到出来时，有人肩膀松快，有人脸色沉郁。

刘半夏好奇了几日了，再也忍不住，跳下墙角走进膳厅。

除了赵升秤，现下里头站着的是洪玉娘、田地里忙活的水儿婶和黎二婶，还有个不相熟的，四人皆是屏息敛容。

赵升秤脸上仍是寻常的平和神色，一点点仔细翻看手里的一沓册子。

“木工那里，器具都帮你备齐了。前次小莽姑娘提过要围鱼塘，你想将桑园安置在湖边，就要问过她的意思。”

黎二婶上前一步，恭敬道：“是，记下了。”

“都已经孵化成蚁蚕了？”

她抬起头，笑道：“嗯，这个冬日不算冷，且孵得好呢。这几日虽是春假，我已经扎了许多簇山了。我回头就去找小莽姑娘，问问她湖塘要开在哪里，开了春就去搭棚，到了谷雨就要预备上簇。”

“极好，那你且出去吧，快寻她商量去。”

“哎。”黎二婶忙小跑着出了膳厅。

“水儿婶，你这要的苗我也吩咐人预备下了。只是你这册子写得糙劣，我与珠娘研看了半夜，觉得不甚通，你得了空，寻着珠娘重新再合计合计。”

水儿婶一直站在一旁十分紧张，听得点名，赤红着一张脸，反映了一会儿才连连应声。

赵升秤抬眼瞥了她一眼，抿了下嘴唇，道：“你也随黎二婶去寻小莽姑娘，鱼塘是要你照料的。”

水儿婶听了，也忘了回话，忙跌撞着跑出去了。

她又看了眼剩下的人，笑道：“陆婶婶今年最是辛苦，后山那片林子整理得极好。只是竹子还要再多栽一些，自然以毛竹为上，没的话，也不论什么竹，且多种些。别看还有许多就不着慌，开春要用的地方多着呢。”她又看向洪玉娘，“玉娘有了新难题，不妨多请教几位厨娘，商量着摸索办法。还有那匹马，最是金贵，万万差池不得。”

陆婶婶和洪玉娘交换了个眼神，皆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赵升秤合上册子，笑道：“今日我话说多了，也乏了。陆婶婶你先去吧，玉娘与我再去瞧瞧那两头小猪，我约了曹三娘在后厨候着呢。”

洪玉娘眼里闪出感激之情，忙应了一声：“哎。”

赵升秤似乎这时才留意到猫儿进了屋子。她蹲下半个身子，拿手挠摸了下刘半夏的双下巴，笑道：“冬日里毛色还是这样好，你主子费心了。”

刘半夏看到赵升秤端着的那一沓册子，上面露出“蚕桑”两字，想必是刚才黎二婶的册子了。他还想用爪子拨开去看下头压着的册子，赵升秤笑着捏住他的爪子。

“太淘了，这可不是你能玩的，我托白大婶纺了个绒球予你，一直忘了给你主子，等夜里我给她，你玩那个吧。”

赵升秤又揉了揉猫头，站起来亲亲热热拉着洪玉娘往后头去了。

刘半夏懂了，她们这是在做年终盘点呢，汇总工作，指出不足，协调问题，鼓励进步。

原来这几天不光是散落着休息，还在预备着开春的一应事宜。听刚才的话，即便宿莽和他没打算挖鱼塘，这里也早就预备着养蚕和养鱼了。

倒也好，省了许多精力，可以专心种田。

他这才意识到，虽然看着散怠，长余洲其实并没有松散过一刻。她们已经想得很远了，宿莽的出现，或许只是个锦上添花的意外。

春天百废待兴，想必在库房里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手艺人们都要苏醒过来大展拳脚了。他可不能错过这知己知彼的好机会。

早点找出行业空白要紧。人无我有，就是致富的大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