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一百五十章 老兵不死 荷花凋零
真正令人担心地,是左脚踝一处露着骨头茬的伤痕,应该是被锄头剁在毫无保护的腿后所致。
走着走着,秦雷忽然停下脚步,小声道:“不许说出去。”言毕,又背着手走了出去。
石敢几个当即知道不妙,便要往外退去。但那干瘪老头的声音来得更快:“抓住那几个外来的,为佛祖立功。”
秦雷瞄一眼机警非常的卓文正,笑道:“二位大人听孤继续讲……”
秦雷摇头正色道:“孤调集桐县卫军营搜查了该村,人证物证俱已缴获,制台大人还是想想应对之策吧。”
此时距昨日事发不足一天,再加上秦雷刻意封锁消息,麹卓二人还不知道发生在桐县小王庄的那场惨剧。是以还能老神在在的坐着听秦雷大摆龙门阵。
待黄召身影消失,程思远的架子一下垮了。低声呢喃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说着把头深深的埋在水里,不敢再露出来。
这话有些歧义,若是黄召在船上时就随侍秦雷左右还好说,可那时这小子偏偏在厨房帮厨,哪知道这茬。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歪处,只见他眉开眼笑道:“奴婢明白了。”
他这狼嚎般的一声,真把程思远的眼泪吓了回去。回过神来,程思远才想起正事,惶急道:“殿下,快去救救朱大人吧,他们要活剐了他呀……”
他有些懂了,悄声道:“即使凋零了,也会再次绽放。”
两人说笑着路过后院,秦雷突然问道:“那姑娘怎样了?”
秦雷的脚步渐渐慢下来,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莫非真有天生贱骨头?”
“永不服输的战斗意志、责任心以及荣誉感!”秦雷一字一句地将这几个字楔入伯赏赛阳的脑海中。作为一名这个时代的士兵,是不需要这么多的东西。但是一名伯赏家的将军,却不能没有它。
石敢几个不欲暴露身形,便也跟着装模作样嚎了起来。约摸喊了一刻钟,这项活动才告一段落。
秦雷命人把他收押起来,面无表情的对卫军校尉吩咐道:“村中皆是邪教徒,尔等可自行处置。”又对许田道:“你在这里待着,等事情完了再回去。”
秦雷听了,也没了心思开玩笑。他沉声问道:“弥勒教在那边最大的头目叫什么?”通过审问那个干瘪老头,秦雷已经知道弥勒教最高领袖是佛子、其次是佛女,然后有四菩萨八金刚十六护法众罗汉等等龙套角色。那个老头就是龙套罗汉之一。
秦雷点头道:“麴大人想得周到,不过这事光我们做不来。”
秦雷见到伯赏赛阳时,他正坐在马叔病床边发呆。秦雷望着相思般惆怅的傻小子,不禁会心一笑。他轻轻咳嗽一声,引得伯赏赛阳往门外看去。
再坐下时,三人的关系就从皇子与外臣,转变成了主公与家臣。秦雷说话便不再那么客气。他沉声道:“待会卓大人拟个奏章,把南方弥勒教作乱的事情报与朝廷,我们三人联名署了,八百里加急发了。”
等最后听到那些疯狂地教民悍不畏死冲击军阵,最终悉数被格毙后,两人已经是汗湿衣襟了。治下出了这种天大的娄子,不消日后的风暴,现在的罪责就足够摘去两人乌纱,押到京里候审去了。
麴延武点头笑道:“还有第三条,请王爷训示。”
麴延武掏出手绢擦擦额头的白毛汗,心怀侥幸道:“王爷不会是在说笑吧?”
“骨碎筋断了?”正在听石敢报告事情经过的秦雷有些惋惜道。他已经知道这位老兵凭一己之力,挽救了伯赏赛阳等人。又用生命做代价,给这群菜鸟们上了最重要的一课——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秦雷微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心忧。孤王以为,这次弥勒教作乱不见得全是坏事。”
进了后院,躲在假山后面,透过石头上的窟窿,秦雷看到大槐树下的水井边,七八个身穿蓝布裙的女子围成一圈,一人坐在一个硕大木盆前面,吭哧吭哧的搓着盆中的衣物。
程思远心中唉叹道,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太简单粗暴了。忙不迭的起身往外跑,却不知道哪里可以洗澡。一时又找不到人问,眼看时间过去不少,顿时把心一横,三两下脱掉身上的破布头,“噗通”一声,跳到院子中清澈见底的金鱼池中,吭哧吭哧的搓起灰来。
沈冰躬身领命。
石猛看见前日那个店老板也上了台,把自己给他的那块碎银子也投了进去。这应该是今日的最大数额,那个一直板着脸、眯着眼的干瘪老头,伸手向他勾了勾,店老板便惊喜莫名地四肢着地,匍匐着凑了过去。
伯赏赛阳喃喃问道:“那是什么?”
……
两人走了一段,在小池塘边站定。碧绿的水面上便倒映出两个一般年青的小伙子。
至于黄召如何把胰子衣服抱来,程思远如何把这个此生最难忘的澡洗完,便不再一一赘述。
秦雷欣慰的笑笑。两人便又站在池塘边发愣。
秦雷起身扶起二人,温和道:“同舟共济罢了,不要说得那么严重。”虽然话说得婉转,但也明白无误地接受了二人的投靠。
干瘪老头朝店老板微微点头,又伸手在他头顶摩挲几下。店老板便泪流满面,狂喜着朝干瘪老头叩首。干瘪老头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样,伸手指了指那个石头弥勒。
伯赏赛阳也轻声道:“快天亮时醒过来一次,吃过药后又睡过去。不过烧已经退了。”
沉吟片刻,秦雷问道:“别人呢?”
石敢他们虽然穿着便装,但在衣衫破烂的人群中,却鹤立鸡群一般,马上就有信徒围了上来。
两人恍然大悟,心道:还将成为平乱的功臣,更进一步也说不定啊。不由对秦雷从危机中找出机遇的本事大为心折。这时候再看这未及弱冠的王爷,心中对前途又有了一丝期望。
秦雷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道:“不错,小子你记住。老兵不死,不死的是精神。马叔那视死如归的突击,便是要用一名老兵的鲜血和灵魂,教会你……”
秦雷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砖墙上,伯赏赛阳顺着秦雷的目光看去,只见在砖与砖的缝隙中,有一朵孤零零的小花,在顽强的生长着。
一拍桌子,咋呼道:“行了!”
秦雷这趟东去镇南军营,又带回了老元帅的独子。落在麹卓二人眼中,自然是两家结盟共渡难关的信号。此时两人眼中的秦雷,自然比原先分量重了很多。终于在内外交困的形势下,彻底降了秦雷。
“哦……好吧。”
秦雷苦笑道:“是呀,孤若是不尽快把自己撇清,就等着为弥勒教背锅吧。到时候削去王爵、幽禁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
黄召跑出屋子没两步,就正好看到那位程大人赤条条的往池子里跳。不禁心中骇然,一时惊为天人,心道。王爷身边果然个个不凡啊……
原来他俩自樊城下了船,心想第一次为殿下办差,可不能砸了。每日里走街串巷、翻山越岭。可谓是用心打听、仔细分辨。这两人乃是胥吏出身,眼力脑子可都不白给。没几天就找到当地的集会窝点,跟着听了几次,便发现事态严重。本来马上就要回来报信,却无意中发现他们的头脑人物在谋划一件大事,好像是要偷什么图纸。
秦雷一听,骂道:“说清楚点。”
黄召小意解释道:“这个曲子说得是南北朝时候的事。”
秦雷和善的笑笑,反问道:“什么东西会凋零?”
卓文正接话道:“微臣会把这个写进奏章的。”
下面的信徒便嘶号道:“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有呼有应,热闹无比。
只是这短暂的欢愉,却不能掩盖心底的愁绪。歌声幽怨道:“忆朗朗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
春日明媚的阳光下,秦雷仿佛真的看见一位“杏红”单衫的痴情少女,折梅一枝,痴痴沉浸在对远行情郎的忆念相思中。风吹叶落,她误以为是情人归来的足音,从门缝中探出头等候情人的到来。秦雷不禁微微嫉妒起那可恶的“情郎”。
沈冰乃是秦雷的头号心腹,自然知道他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坚决地点了点头,凛然领命而去。
程思远的回答大出秦雷预料,“是佛子,叫什么龙华太子。但那人进出坐轿,从不露面。所以谁也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永不服输的战斗意志、责任心、荣誉感?”重复着秦雷的话语,无神的眼神渐渐清澈、迷茫的心灵终于坚定。长舒一口气,伯赏赛阳向秦雷狠狠点头,认真道:“我不会让马叔失望的。”
秦雷又对麴延武吩咐道:“原计划不用改变,等到镇南军开进来后,我们再顺势戒严。还请麴大人动用你的总督令牌,要求山南省协同暗中布置。一欸戒严,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扫清妖氛,还两省一个朗朗乾坤。”
秦雷又一次确定,这小子属于被卖了还会帮忙数钱类型的。